第56章 转学进了太医署

李重角跟庐陵王李显去晋见女皇,女皇屏退张昌宗和张易之,然后问李显取神石的情况。

李显回答说,神石倒没取到,不过他们父子俩潜入九湖坪收获不小,于是他把薛刚养兵虎视朝廷的密谋和盘托出。

女皇听了心想:你终于把肚子掏空了,我召你回宫就是想把江山交给你,但是你心里不能藏着鬼,薛刚没死是我已预料到的。既然你已经弃暗投明,我就没有疑虑,让你当太子能解内忧啊。

女皇说得择个吉日重立李显为太子。李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年的九月,李显由庐陵王晋升为太子,皇嗣李旦降职为相王。

这大概是武则天平生做出的最为困难又最为理性的一次抉择吧。对于李显来说,如果他没有在房州那段凄风苦雨的煎熬就很难有如今的东山再起的惊喜,正因为他远离宫廷斗争十多年,在宫廷里没有仇家,才使得女皇比较放心地选择他为皇位继承人。

对于女皇做出的这一决断,武三思最不服气,他拿着葫芦在朝堂上闹腾。女皇就问他是怎么取到神石的,又是怎么把它装进葫芦里的。他就没撤了,结果神石被“没收”,他还因薛刚的事儿被数落了一顿。

武承嗣呢,因皇帝梦成了泡影,便积郁成疾,当年八月份就怏怏死去了。

李显当了太子,离重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李重角总算能安心的学习了。

久视元年(公元700年)

武延基的三年服孝期满,受女皇恩赐,袭他父亲的“魏王”爵位。李仙蕙被封为“永泰公主”。女皇又见他们俩情投意合,就做主让他俩结为连理。

百转千回,历经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

参加完武延基和李仙蕙的婚礼后,李重角把同窗好友邀到他的家里玩儿。在聚会上,裹儿姐妹俩说她们俩也要转学,李仙蕙也想转进国子学,接二连三地其他同窗也要跟风转学。

很快李重角一个人去太医署办好转学事宜,因为他要学会独立,以后因寄读再不能依靠父母了。

李重角找到学堂,被安排坐在第二排的空位上,然后发了新书《本草》和《脉经》。

李重角感觉这里一切都很新鲜,同桌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人,头发卷胡子翘,他热心地将李重角的书卷翻到正在学的那一页,两人相视一笑,而后专心听讲。他是新罗国的留学生,叫李来东,李是高宗赐的姓。

在太医署李重角很快结识了不少异国好友,有波斯国的、大宛国的。李重角问他们听说过野人没有,没想到他们竟然说还看见过呢,不过他看到的野人是死的。

李重角心里一震,不由得想起了野人母,他要李来东带他去看野人。但野人在地下密室,没有太医署祭酒(医学行政长官)手里的钥匙是进不去的。李重角只能去申请钥匙,结果没获准还挨了一顿批评。

在同窗中间属李重角年龄最小,只有结识的几个留学生对他友好,其他同学都漠视他的存在,就连医学博士也把他当空气。

李重角偶然想起了神卜翁给他的那两封信,可惜搁在家里没带上,不过可以等到放长假再回家去拿。

天凉添置冬衣时节,放授衣假了,就相当于现在的寒假,足足一个月。一回到家里,李重角就把神卜翁给的那两封信找出来,一封交给他娘,要她记得在他上学时提醒他带上。另一封,他去狄公府交给狄爷爷。

狄公府很大,但沉浸在悲凉的氛围中,因为狄爷爷病了,病得很重,太医无回天之术,狄公这一回很难挺过去了。武则天哀叹:“国老一去,朝堂空矣!”

然而,朝堂并不空,狄仁杰深谋远虑,广举贤才,“天下桃李尽在公门”,他举荐的人才中,张柬之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六十六岁中进士,八十一岁做上宰相。张柬之的老家在襄州,襄州与熊山毗连。

李重角送信到狄公府,要亲自交给狄爷爷,但被劝阻了,“”狄爷爷病重,还读什么信啊。”

“可是神卜翁爷爷交代过的一定要亲自送到狄爷爷手里的,看不看我不管。”李重角竟然闹腾起来。

这时候,狄公府里来了一个老头,从衣冠看,是个老宰相。李重角并不知道他是张柬之。

张柬之看见小孩在耍泼,只为一封信要亲手交给狄公。一探问,信是熊山的神卜翁写的。神卜翁在归隐前,被贬做房州刺史时跟张柬之交情至深。张柬之赶忙引李重角随自己取件狄公,一路还问神卜翁是否安好。

七十岁的狄仁杰,卧在病榻,骨瘦如柴,但眼里神色未衰,似乎在执着的等着什么。难道他挂念着,自己死后,京畿之地的女人没救了?

七十六岁的张柬之来看望他,带着一个小孩。狄仁杰手指微微一摆动,屏退侍女。

李重角把信放在狄公手里,狄公费力的举起手,似乎信有千钧重,把信递给张柬之。气息微弱地说:“我先,先走了,留下的交,交给你了。”

李重角第一次看见生命垂危,弥留之际的人,实在太可怜了,他泪汪汪的奔出狄公府。

当晚,李重角添了衣裳独个儿去看望崇羽。放授衣假,李重角当晚不会忘记崇羽。冰丝丝的风吹得灯笼乱摆。崇羽看门儿的地方叫“育芳苑”,那是培训宫女的地方。

李重角看见他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目光呆滞,雕像一般。

李重角搡“活”了他,问他怎么穿那么单薄,是不是遭了虐待。“我要回家——”崇羽像受了委屈的娃见了娘似的,马上哭闹个没完。

李重角愧悔地说:“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都怪我没顾好你,在这里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回家好吗?”

崇羽却摇头说:“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家。”

“那你等我,我答应过要去归州看望刺史一家的。——你住哪儿?”

“房州临疆县。”

“不是问你老家在哪,问你现在被安顿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崇羽住的房屋孤零零地窝在育芳苑的边缘,僻静中偶尔听得见宫女喑哑的箫笛。屋子里很简陋,差不多就一张小榻,被子薄得隔着它可以将榻敲出脆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