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稳

斯诺兰在山洞中安稳地度过了一夜,他梦到了故乡,梦到了父母,梦到了过往的种种。他是有一些后悔的,倘若他不是自己作死召唤了亚斯塔禄,他还可以在地球安安心心地啃个老,当几年死宅,凭父母的积蓄过日子。自己也可以做点小买卖,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再生个孩子。这种日子可能并不风光,但舒适。但这毕竟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没的埋怨,纵然有后悔,但事已至此,后悔也于事无补,怎样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才是斯诺兰现在最重要的,课题。

清晨,是再次启程的时候了,阿图留斯带人简单的清理了他们的痕迹,离这里最近的是伍德村,这里的村长是阿图留斯的老相识了,他们决定先到伍德村稍作休整,租两三辆马车好回克兰村。

晌午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伍德村,见到了伍德村的村长。伍德村的村长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拄着拐杖,右脚似乎有点跛。岁月在这个老人的脸上雕刻了一道道深邃的皱纹,这些皱纹间隐藏着智慧——生存的智慧。在边境,能活到这个岁数仍四肢健全、精神矍铄的人可不多。

老村长年轻时曾四处冒险,后来他的膝盖中了一箭,便回到了家乡,娶妻生子,干些农活。虽然他的后半生以务农为主,但他仍有一颗冒险者的心。在这几十年中,他始终没有学会容忍的智慧,反而积累了一身的斗争经验,面对塞古帝国的压迫,他没有逆来顺受,而是明里暗里地反抗着塞古帝国。

老村长自然与马顿起义军的首领阿图留斯熟识,他热情招待了阿图留斯一行人,阿图留斯自然不会拒绝老村长的好意。于是约么着下午两点钟,一顿热情的筵席开始了。这顿饭村民们是不会吃的——他们已经吃过午饭了。阿图留斯一行人也是奔波了一整天了,又累又饿,现在有这机会,自然是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之后,阿图留斯谢过老村长,老村长又为他们找了三辆马车,阿图留斯更是大喜过望,连连感谢老村长。老村长摆摆手,催促阿图留斯抓紧时间,塞古人很快就要来调查了。阿图留斯也不再客套,连忙带着一行人赶马车上路了。

此时,塞古人的调查小队已经到达激流镇了。他们简单地勘察了激流镇的情况——激流镇的情况很奇怪,只有废墟与尸体,地上却没有一滴鲜血——鲜血已在昨晚化作血雾伴着那道红光消失了。

“队长,广场,广场上……”一名调查小队的成员跑向他们的队长,一到队长的身边便连忙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

“慢点,广场上怎么了?”这位队长是一名二十岁刚出头的精壮小伙子,面容坚毅,却难掩眉脚的青春气。不过队员们似乎对这位年轻的队长都很信服。他叫马兰·克林顿,刚刚入伍,他的舅舅是塞古军中高层,此次是既来军中历练,也是镀金,不过他有着过人的观察力与精湛的战斗技巧,对于一个侦察兵来讲再合适不过了。他的行事作风也很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无趣,他从不喝酒,不玩女人,对于这些军人来讲,这是一个严厉却靠得住的长官,

那名队员缓了一下,似乎是收到了一些惊吓,这是很罕见的,随即开口说:“长官,在广场上发现了我们的人的尸体,摆放得很整齐,似乎是形成了一个法阵。广场上也没有一点鲜血。”

“走,去看看。”马兰·克林顿沉吟片刻,决定亲自去看看。

广场上,几名调查队员想把同袍们的尸体收起来,但他们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法阵,倘若破坏了阵型,这条线索就算是被破坏了,于是他们仔细核查了每具尸体的位置,记下了每具尸体的位置——这就是这个法阵的一个个节点。这时,马兰到了。

马兰看着手下人递给他记着法阵节点的纸,他发现这个法阵并不常见,从风格来看似乎是一种神术。

手下人低声自语:“这群天杀的罗埃狗……”

马兰听到了他的低语,头也不抬的说:“应该不是罗埃人干的。从没有活口和地上没有鲜血来看,多半是个混乱邪恶阵营的神祇,神职应当包含杀戮或者鲜血之类的,结合最近在帝国内部和罗埃那边的信仰状况来讲,很可能是杀戮之神厄瑞斯努的狂信徒,如果真的是他们,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屠戮一个小镇了,而这次他们伪装成罗埃人袭击这个小镇,也有挑起战争,增加杀戮的目的。”

手下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不像那群罗埃狗的作风呢。那我们怎么办?”

“如实上报,但是务必守口如瓶,帝国需要一个开战的理由,这就是开战的理由。这件事必须是罗埃人干的,明白了吗?”马兰冷峻的眼光扫射过每一个人。

“是,队长!”队员们立刻服从命令,他们也清楚,死人总比活人容易保守秘密,倘若走漏了一点风声,自己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家。

马兰立刻用随身携带的通讯水晶——就是之前战死的塞古军官用的那种——向上级报告。他又四处检查,寻找着任何其他的蛛丝马迹。他慢慢地向镇外方向检查。突然,在一个拐角处,他发现三具尸体不太对劲——他们的剑都不见了。

第一具尸体趴在地上,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后脑有一些凹陷,应当是被钝器重击致死的——这就是斯诺兰用平底锅敲死的那位。第二具尸体蜷缩着侧身躺在地上,马兰仔细观察,发现他是左太阳穴被重击而死的。第三具尸体身上没有伤痕,从嘴里的味道来看是服毒自尽。

这三具尸体就是斯诺兰一行人逃亡路上碰上杀了的三人。马兰仔细观察了一会,心想结合这里的位置以及三具尸体的情况来看,这三具尸体多半是有人在逃向镇外的路上留下的。这三具尸体都不是被利器杀死的,且他们死后剑被拿走了,这说明凶手没有剑或刀等利器,而他们是会用剑的——不会用剑拿走剑只会是他们的累赘,这说明很可能凶手没有武器,而按常理来看,想要杀掉三个全副武装的人,如果是普通镇民,怎么也需要六个成年男子。

他们很可能不是本地居民——人出于本能,在这种情况发生时应当首先选择在家里躲藏,而不是冒着风险跑到街上逃出镇外,何况倘若是本地居民选择逃跑,且不提有几家会有至少六个成年男子,难道家里连个刀都没有吗?那么他们这么些人,又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他们会是谁呢?马兰的心中闪过一个词:囚犯。

马兰立即喊过助手:“汉斯,查一下这只小队的任务是什么?”

汉斯点点头,翻了翻笔记本,回答马兰:“队长,他们的任务是地区维稳,好像是抓了一群暴民,要在激流镇斩首示众。”

马兰点点头,心想这就对上了。

他回想这附近的地图,这只小队负责的是激流镇附近的稳定,激流镇附近的暴民大多来自于南方的马顿雨林,从激流镇南下,最近的村子是伍德村。于是他吩咐副手:“汉斯!”

“什么事,队长?”

“你带一队在这继续调查,二队,跟我来,我们去一趟伍德村!”

“是!”

马兰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人策马南下,而此时斯诺兰一行人已在回克兰村的路上了。

在颠簸的马车上,阿图留斯问斯诺兰:“斯诺兰,你是哪的人啊?”

斯诺兰不好回答,只好说:“我的家乡是个偏远村庄,叫厄斯村。”

阿图留斯仔细想了想,自己的确没听过这个村子,但世界上村子多了去了,自己没听过也很正常。他接着问:“父母呢?”

斯诺兰叹了口气,说:“都不在了。”

“抱歉。”

“没事。”

“哎,你是因为什么被塞古人抓的?”

斯诺兰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阿图留斯也笑了笑,安慰道:“嗨,塞古人瞎抓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斯诺兰也笑笑,沉默再次笼罩了二人。对于阿图留斯而言,他在考虑眼前这个人是否可信,是否靠得住;他也在想,自己带领的起义军又该何去何从?现今又折损了十几名兄弟,自己手下算上留守的也就只剩四十多个人了,以往塞古没有发现他们,他们聚集了十几个村落,几百号人,现在只剩下克兰村一个村子,四十名兄弟,他心里明白,迟早有一天,塞古人会发现他们,到时候他们自己还好,他们的家人呢?到时候整个克兰村怕是都将不复存在吧。是时候早作打算了。

对于斯诺兰而言,他要担心的事情便再简单不过了:活下去,变强,争取早日完成亚斯塔禄的任务,他才能回家。

车轮碌碌地转着,归心似箭的民兵们驾着马车向克兰村的方向驶去,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在明天中午到达克兰村。

午后的阳光照在斯诺兰的脸上,他现在感觉自己像一个没人看管的小孩,自由而惶恐,他贪婪地呼吸着异世界的空气,看着远方的荒野,对未来有一丝畏惧,有一丝不安,而更多的是茫然。

车到山前必有路,斯诺兰想,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吧。斯诺兰叹一口气,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无尽的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