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6 御前议事】

反正只要韦宝能给足九百万两纹银,只要能削去韦宝控制的山东步军的兵权,怎么都好说。

这两点,是魏忠贤的底线。

“魏公公,陛下知道我要入宫求见的事儿了吗?”张维贤开门见山的问道。

“陛下正在忙,今日恐怕不方便。”魏忠贤依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语气却很柔和,虽然不失礼貌,却让人很不舒服。

张维贤哼了一声,“魏公公,我不常来找陛下,偶尔来一次,你也要阻挠吗?况且我今日的确有要紧事要对陛下说!如果陛下不见,我就让韦宝今日离京返乡去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打招呼。”

“国公爷这话可让老奴吃罪不起啊,老奴怎么敢阻挠国公爷见陛下?陛下现在的确有事。至于韦爵爷的去留,岂是老奴这等下人决定的了的?国公爷你对老奴这般说,不是为难老奴吗?”魏忠贤不紧不慢道。

张维贤冷笑一声,一副胸有成竹,好像早就知道魏忠贤会这么说一样,“魏公公,咱们认识也不是两三年了!你我都为陛下登基出过力,算是共过患难的人,有什么事儿无需藏着掖着。小宝他不可能拿出九百万两纹银,凭什么啊?别说没有那么多银子,就是有那么多银子,大明就小宝这个一个官了?就海防总督衙门这一个衙门了?凭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小宝揽下来。我给你提个章程,你听就听,不听也由着你。首先,小宝顶多出三百万两纹银,其次,小宝在年关必须提海防总督衙门!虽然小宝过了年也才十六岁,是年轻了一些,但光凭小宝一去辽东就完成了裁军,为朝廷省了大笔银子,还把来犯的努尔哈赤击退这两件大功,十六岁升任总督就不为过。另外,河间府、沧州府、山东和登莱,以及九处通商口岸必须统统归海防总督衙门管辖,朝廷政令不能朝令夕改,否则底下人还不乱传?我知道小宝和你魏公公的关系向来很好,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突然翻脸!就是为了裁掉海防总督衙门统属的步军军权?”

魏忠贤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张维贤会这么的开门见山,张维贤向来很高傲,从来不拿正眼看他魏忠贤,更不要说和魏忠贤谈什么具体的事情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些话,魏忠贤可能无所谓,但张维贤的权力和声望,比亲王和首辅合起来都要大的多,张维贤是陛下的长辈,是真正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极少数人之一,另外,英国公府世代统领禁军,数万京营将士,不管有多少战斗力,总归是很吓人的,有很强的震慑效果。

魏忠贤有点尴尬,不想和张维贤谈这些,却又没有办法装糊涂,因为他知道肯定是韦宝告诉了张维贤,张维贤现在才会出头来找自己,装糊涂装不过去。

但若是答应了张维贤的要求,魏忠贤也很难办到。

因为一方面,魏忠贤眼不下这口气,合着你张维贤是大明皇帝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另一方面,魏忠贤并没有外界看到的那么大的权力,魏忠贤事事要向皇帝请示,必须等到皇帝点头才行的。

虽然有客巴巴的帮助,加上魏忠贤会抓时机,请示的时候,大都放在皇帝忙着做木匠活的时候。

但朱由校并不傻,就算没有达到嘉靖皇帝,万历皇帝的聪明度和掌控朝局的能力,至少朱由校是绝对不笨的,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么容易糊弄。

尤其韦宝这件事,皇帝从头到尾知道的非常清楚,肯定是皇帝拿主意,自己算什么?

“国公爷,您这真的是难为老奴了,老奴是什么?老奴还不就是陛下的一条狗吗,老奴能做什么主?”魏忠贤苦着脸道。

韦宝在一旁看的暗暗好笑,魏忠贤也有畏惧的人,还以为你真的是权倾天下的九千岁呢。

英国公张维贤突然一拍旁边的墙壁,把韦宝和魏忠贤,还有在场的一众太监都吓了一跳。

这里是皇宫啊,天底下敢在皇宫,当着魏忠贤的面这么狂的人,可真的五根手指数的过来。

“魏忠贤,你是不是觉得老夫给你脸了?老夫这样与你商量,已经给足了你面子,若是不肯,少说废话,老夫现在就要求见陛下,你去速速通报!”张维贤怒道。

“国公爷,别发火啊,气大伤身。”魏忠贤赔笑道:“这大清早的,国公爷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韦宝暗暗点头,赞叹魏忠贤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英国公张维贤也不遑多让,两个人一个发怒,一个接招,都能感受到是高手在过招。

进退有据,攻守双方都很稳健,谁也吓不到谁。

“魏忠贤,老夫好话说尽,你既不答应老夫,也不帮老夫传话,是不是真的当你能在宫内外只手遮天了?你本事再大,能大过当初的郑贵妃和西李娘娘吗?”张维贤怒道。

郑贵妃和西李娘娘都是明末三大案的主角。

晚明三大疑案或称明末三大案,明朝末期宫廷中发生的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的总称。

这三起事件本身并不是很重要,但是却标志着明末纷乱和衰亡的开始,故有“三大案”之称。

梃击案是明朝三大迷案之一。

事发时间明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1615年5月30日,疯汉张差闯入太子宫,持棍乱打太子朱常洛,惊动朝廷。

太子之争,举棋不定酿祸端,是报复,还是栽赃,扑朔迷离。

最终张差以死而告终,梃击疑案糊涂了结。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朱常洛即位,为泰昌元年,郑贵妃为保全自己,取悦新帝,从侍女中挑选了8名能弹会唱的美姬进献给泰昌帝。

贪婪酒色的泰昌帝纳八名歌姬后,本已虚弱的身体,决计服用红丸。

初服一丸,四肢和暖,思进饮食,再进一丸,于次日凌晨即亡。

此药为红色,故称“红丸”。

朱常洛登基后宠妃李选侍照顾皇长子朱由校迁入乾清宫。

不到一个月后,朱常洛死于红丸案。

李氏与太监魏忠贤密谋,欲居乾清宫,企图挟皇长子自重;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等,为防其干预朝事,逼迫李选侍移到仁寿宫哕鸾宫。

李选侍万般无奈,怀抱所生八公主,仓促离开乾清宫,移居仁寿宫内的哕鸾宫。

张维贤提出郑贵妃和西李娘娘,已经是对魏忠贤非常严重的敲打了。

魏忠贤一惊,叹口气道:“国公爷,这事老奴真的根本说不上话,老奴这就可以为国公爷去向陛下通报。但是老奴要说,银子不可能少,朝廷眼下急需九百万两纹银。这事是陛下最着急的事儿,若没有这事儿,老奴相信,也不会有人谏言开海禁,开放通商口岸,允许民间与洋人做买卖了。至于削去海防总督衙门所统属的沧州府、登莱和山东几处地方,这是为了韦爵爷好,手底下有一堆步军,对海贸没有任何帮助,反而给人海防总督衙门把手伸得太长的印象,有什么好处?至于韦爵爷晋升正二品总督,这是陛下和内阁的事儿,老奴只是一个下人,哪里左右的了朝廷官员任命。”

张维贤听魏忠贤这么说,知道魏忠贤没有打哑谜,说的是实话,表情稍微好看了一点:“那就快帮忙通报陛下吧,别耽误工夫,陛下知道是老夫求见,再忙也会抽出一点工夫。”

魏忠贤又看了一眼韦宝,韦宝始终面无表情,魏忠贤不由暗生怒火冲天,心说好你个韦宝,昨天还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就用你老丈人来压咱家!走着瞧。

魏忠贤对英国公说句:“国公爷稍等,老奴这就去向陛下通报。”便离开了。

“岳丈大人,这一下算是彻底得罪了魏忠贤了吧?他肯定会去陛下面前使坏。”韦宝贴着张维贤的耳边轻声道。

宫里面到处都是魏忠贤的耳目,就这么小的声音,韦宝都担心被人听了去。

“没事,晾他魏忠贤不敢怎么样。”张维贤也同样压低了声音,“你不必太担心,我对陛下还是了解的,陛下不可能为难你。连你都信不过了的话,陛下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要是没有你,大明不管是财政还是边军,还不斗靠了你吗。”

韦宝没有说什么,暗忖恐怕老丈人太自信了,你英国公府和皇家的渊源再深,关系再怎么密切,皇帝毕竟是皇帝,岂是你轻易能摆布的。

况且这件事关系太大,别说魏忠贤,别说皇帝,可能他们都左右不了,因为还有群臣的威力呢。

大明的言官们可是很来劲的,自己十六岁想升任正二品总督和开放通商口岸这两件事,绝对不是好通过的事情。

李鸿章就曾经说过,“言官制度,最足坏事。故前明之亡,即亡于言官。此辈皆少年新进,毫不更事,亦不考究事实得失、国家利害,但随便寻个题目,信口开河,畅发一篇议论,藉此以露头角;而国家大事,已为之阻挠不少。当此等艰难盘错之际,动辄得咎,当事者本不敢轻言建树;但责任所在,势不能安坐待毙。苦心孤诣始寻得一条线路,稍有几分希望,千盘百折,甫将集事,言者乃认为得间,则群起而讧之。朝廷以言路所在,又不能不示加容纳。往往半途中梗,势必至于一事不办而后已。”

明朝政治的混乱,是多方面造成的。

韦宝觉得言官制度造成多大程度的影响说不好,但可以明确的是明朝言官制度是造成明朝政治混乱,人浮于事,党同伐异的主要原因之一。

也许一开始,言官制度本身还是不错的,毕竟朱八八在政治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只需要稍作修改,禁止风闻奏事,可能就好些了。

弹劾必须给出证据来论证。

有理有据弹劾,有奖,晋升,资历等,风闻奏事无凭无据受罚。

凭什么一个言官说我当总督的有问题,总督这么高的官职,就得被言官左右。

大明的言官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冕之王。

韦宝知道老丈人不算草包,但才能真的非常有限,属于典型的老纨绔,所以懒得和岳丈大人讨论了,再说这里也不是讨论的地方。

魏忠贤赶到了乾清宫,第一时间将张维贤带着韦宝来了的事情告诉了客巴巴。

客巴巴皱了皱眉头,“这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你提的条件,韦宝不是都答应了吗?为什么又会节外生枝?”

“多半是韦宝告诉他这个老丈人,他老丈人头大脾气大,不是容易说服的主,这不,跑到宫里面充大头来了吗?非要见陛下。”魏忠贤道:“张维贤既想给韦宝保住步军的军权,又想给韦宝弄个正二品总督,还想将银子缩减为三百万两。前两项都还能商量,第三项是绝对不可的,眼下朝廷急缺银子,三百万两纹银,杯水车薪,派不上多少用处。”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挡着不让张维贤见陛下吧?这老家伙来头太大,他若硬要见陛下,是有办法见到的。拦也拦不住啊。”客巴巴为难道。

客巴巴没说错,张维贤若是真的硬要见皇帝,其实并不难,只要说皇帝长时间不露面,张维贤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领着一帮大臣求见。

大明若是没有这个机制的话,皇帝哪天被人控制了,或者被人杀掉了,都没有人知道。

朱八八的好些政策,其实都是为了保护后继之君,为了保护体制正常运转的,的确很科学。

“咱家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不得靠你想办法了吗?”魏忠贤道。

“就是你一开始多事,非要挡韦宝一下,惹得陛下犹豫不决了,这事一开始就该让陛下自己拿主意。”客巴巴埋怨道:“这些事情你不要管,尤其是陛下知道的事情。”

“咱家能不管吗?陛下太善,还太年轻,韦宝那小子滑头的狠!”魏忠贤叹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