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

“我说话你听见没?你傻嗷,你干嘛不接电话?”

疙瘩嶙峋的姑娘又去扯彭程大衣,她怒目而视,他则坚决不理,只是一只手死死的拽着大衣的一角,身子往里一横,想南被激怒了。愤怒令她的脸色越发的红火起来,难看极了,她恶狠狠地咬着嘴角,要知道,彭程还从来没有这样故意的气过她,气得她激动起来,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的,然后顺利的漫过那坑洼不平的地方。

霍的,想南奋力扯过大衣,手机被扯得掉了下来,摔在地上,乒乒乓乓的滚了几下,但它没碎。那声音刺耳极了,彭程猛地支起身子,顺着声音的方向去找电话掉在哪里了,然后他看见想南把电话捡了起来。

——

他睡过那姑娘了,但那似乎并不让他真的高兴。想南在床上当真是欢实,精力充沛得像是张扬着欲望的妖孽,来回来回的索取。她拿着手机站起了身,她要回头了,彭程赶忙的又躺了下来,假装着毫不在意。然后,他悄悄的从大衣和门板的缝隙里瞄着她,瞄着她大拇指使劲儿的掐住手机的下面,微低着头。

彭程开始着急了,谁都看得出来想南在开机,丁铛铛的,手机果然响了,在她脸上映出了一片明亮的蓝色。没有化妆,她的五官更加的混沌不清,眉毛寡淡得几乎看不见了,愤怒让她的脸看起来沟沟壑壑的,叮咚,好样的,中国移动,还是有条短信飘了进来。

再说一次,他睡了那姑娘了。

彭程脑袋嗡的一声响,对呀!没这么简单才对呀!他们可不是盖着被子各睡各的,不是的,他们是过了命了,是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了,他不相信一男一女到了这个粪堆儿上,她还能秉持着礼貌,不去看那条短信,那总归不会是催费的短信就对了。

哼,亮了!突然的,彭程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似乎一切都不需要再担心了。他感觉踏实极了,豁然开朗,一直还撑着力气的脑袋,总算是可以放下了,他实诚诚的躺了下来,感觉身心都贴合着地面,酸酸痒痒的舒坦,他放心的闭上眼睛,整个人都宁静了。

慢慢的,想南焦躁的脸上挂满了当受骗后的嘲笑:“你媳妇儿对你挺好的。老公,你怎么了?我有点担心你了。”她掐着嗓子那么说话,说得一点都不像是贝贝,到像是马路边露出私处来撩拨男人的那种廉价的妓女。

“哎!还装睡呢?还装啥呀?”

即便是想南这样说了,彭程还是文丝没动的继续装睡,紧闭着双眼。他已经可以了,还能做的他已经想不到了,如今这样,让他还能说些什么呢?手机里所有和贝贝的短信都没删掉,所有的通话记录,这两天大概是打了很多了吧?想南的呼吸声都变得狰狞起来,呵斥呵斥的,像是干了大活儿之后那般难以平复。

“你怎么不说话呢?别*装睡了行不?”

能感觉得到,她的脸已经很近了,彭程再怎么努力的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她就在自己上边,声音那么的逼近,口齿间的气息吹在他的脸上,他知道她可能正哈着腰盯着自己的脸,随时会给上他一巴掌。

“我操你妈的你能说话不?”想南暴躁了,陡然间,她伸手在的他身上使劲的搥打了两下:“我操,你能不能说话啊?你妈逼的。”

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椅子在木质地面上窜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小老板从吧台里转了出来,站在不远的地方,歪着脑袋撇着后面的这个包厢,好在她只是搥了两下,一切似乎一触即发了。

“行嗷。”想南啪一声把手机抡了出去,摔在哪里谁都没看见,但是每个人都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歪脑袋,就好像那手机是朝着自己砸过来的一样。彭程感觉那些碎片细碎的从脑袋上面散落下来,没有了一点的力气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睁开眼睛,抬手当了一下,下面便是一脚,正踢在他的小腿上。

“老彭你……”想南的话戛然而止,眼角的泪水滚落,她转身嘎达嘎达的走了。还没等她走出去两步的功夫,彭程突然跳了起来,他两步就跟上了她,从身后拽着姑娘的头发,一把她扯进包厢里,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

贝贝收到了短信发送成功的通知,那证明彭程开机了,这让她的心提到了胸口,像是要融化了一样,暖暖的揣着五分熟的鸡蛋黄般充满了期待的喜悦,可是,她又有些许瑟缩。开机也不一定会联系自己,这念头让她自卑,妄自菲薄,她唾骂了两口,是要打电话过去问问吗?不,她不想,她摇了摇头,像是特意的加重了强调,她不愿意主动去找他,那是她仅剩下的自尊了。

可是贝贝似乎高估了她的库存,显然她崇高的自尊并没有坚持多久。她想着先等一会儿试试,等一会儿等到彭程看完了所有的短信大体是会回电话过来的吧!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样似乎还能证明点什么,虽然那点什么也许都是些摸不着边际的空想,但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她又像是个单纯的,初尝爱恋的少女了,下意识的攥着手机等待着,一刻不得离身。

她能感觉到彭程不一样了,这大体是相恋的人之间最坚实的联系了。他的专注不见了,甚至他的需要也没了,这八成是钱又没有了的前兆,或者说这样就可以肯定了,那些钱已经没有了。他们已经很少见面了,她没有机会知道钱到底是不是没有了,还有到了现在,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希望知道真相还是不希望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看来他是不会打电话过来了。贝贝掏出手机,琢磨了良久,她尚余的自尊心让她没法坦然的拨电话给他,但她拱拱嗖嗖得感情呢?他们之间的爱情,像是隔靴搔痒般难耐的爱情又让她矛盾。呜呜泱泱的吵杂声,脑子里所有人都在跟她说话,她深呼吸,咽下了病态的欲望,把手机又揣回上衣兜里。

姑娘手撑过额头,她疲惫极了,开机了她更疲惫了,这远比没开机时独自的谩骂来得恼人多了。她颓丧的朝着办公室里走了过去,生活像是吃了油腻腻的东西,她看着斜斜而明亮的阳光,丝毫的不觉得温暖,反而胸口里烫贴得闹心急了。

突然的,一个理由来了,随便的一个理由,一千万个理由都抵挡不了的一个理由,贝贝甚至还没想清楚,还没听清楚脑袋里的教唆,她就又掏出电话拨了过去,冲动啊!可是彭程又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