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节 克千军胜之不武

塞北草原,一望无垠。仲春时节,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如繁星般点缀在翠油油的原野上,迎着微风绽放。

法正深吸一口气,微觉熏然,几欲下马仰卧,忽闻坐下战马一声响鼻,不由惊醒,回望身后铁骑,如林矗立,数万大军,竟无一人言声!转身看向杨兆,只见其横刀立马,纹丝不动!

远处,一阵号角传来,蛮夷大军在各种呼喝啸叫声中,如云涌至。

两军相隔两百步列阵,杨兆转头对亲军喝道:“去!通告蛮夷,今日千人对战,战败者死!”

亲军应声而出,打马飞奔蛮夷大阵!

蛮夷诸部闻报,顿时激愤莫名,纷纷呼喝请令出战。

轲比能单手高举,扬声道:“汉军虽自寻死路,但所遣千人定为其精锐,诸位不得轻忽!本单于欲遣本部精兵出战!”

一族长狂笑道:“汉军不过师从步度根,习得骑战皮毛,何需单于所部出马?由我部千人出击,即可轻易斩之!”

轲比能见说,暗忖一探汉军虚实也好,正欲点头应允。

忽又一族长道:“单于!汉军尽数在此,何不驱大军围而歼之?”

旁边蹋顿闻言,心头微动,暗道:“若真全军压上,两军相隔如此之近,且兵力悬殊,汉军恐不及遁走,一旦汉军大败,轲比能必然威势大涨,届时我代郡乌桓各部定为其所并!”思及此,遂阴声道:“莫非诸位怕了汉军?若一拥而上,即便胜之,何面目回归部族?蹋顿虽乃败军之将,但愿领乌桓男儿应战!请单于下令!”

那族长怒道:“如今方知蹋顿大人为何战败!”

蹋顿脸色铁青,强自压下怒火!并不言语,只是目视轲比能。

轲比能略加踌躇!暗忖道:“蹋顿出言相激,到底有何用意?莫非汉军果如其所言般精锐非常?然我大军近十万,又有何惧哉?”一时思之不透,遂沉声道:“诸位,不如先遣千人出马,战而胜之,令汉军无话可说,然后乘势驱大军掩之!尽斩其首!各位大人以为何如?”

诸部大呼道:“单于高见!”唯蹋顿低头不语。

轲比能遂令本部精锐千人,出马列阵叫战!

汉军大阵,杨兆见蛮夷出马,乃随手指向一曲长,令其领所部千人出战,喝道:“横向五列,务必一合尽斩之!”

那曲长大喜,奋然领命。

法正劝道:“蛮夷定遣精锐出战,将军不可忽也!再者,须防其骤然全军压上!”

杨兆大笑道:“本将正愁其不来!军师放心观战便是。”

张横手指那曲长,出言道:“将军,王双虽勇,但恐年幼暴躁,为策万全,不如由横亲自出战!”

王双闻言大怒!但苦于不敢发作,乃闷声道:“二位将军但请放心!若败,末将提头来见!”

杨兆壮之,令其领兵出阵。

王双得令,率所部前出十余步!扬刀大喝道:“蛮夷前来受死!”言毕,纵马直出,身后众军加鞭赶上,队列齐整,气势滔天!

蛮夷军见汉军前突,顿时狂呼打马相迎。

转眼间,两军相聚不足百步,双方骑士纷纷拈弓搭箭。王双双目微凛,爆喝道:“前列侧身!直射敌军马匹!后队抛射!”

话音未落,众军齐声大喝!依令而行,动作整齐划一!

霎时,两军箭矢皆如雨下,互有损伤。

汉军得胸甲裙铠之利,只有数十人落马而死,受伤者皆无大碍。反观蛮夷军,虽骑术精熟,但无铠甲护身,伤亡数倍于汉军。

双方皆奋力前突,眼看相聚不足二十步,王双直视前方,扬声再喝:“弃弓拔刀!杀!”众军再度相和:“杀!”千人同声,音如霹雳,戾气笼盖四野!

蛮夷军心神大震!略微愣神间,汉军已杀至面前!两军轰然相撞。。。

少时,错阵而过,汉军尚有六百余人,蛮夷军则不足百人,两军阵前,遍地狼藉!

王双眼见数百同袍丧命,不由双目赤红,调转马头,扬刀大喝:“列阵!”身后众军本稀疏散乱,闻令竟瞬间成阵!

残余蛮夷军大恐!纵马四散奔逃。

轲比能立马阵前,双手微颤,身后诸族首领惊骇莫名!正怔楞间,汉军一骑飞奔而来,大呼道:“安北将军有言:千人对战,我大汉胜之不武!故拟定明日万人大战!蛮夷可敢应战?!”

轲比能回身直视蹋顿,双眼隐含怒火,故一时并未作答,而身后诸部族首领俱都震骇于汉军战力,皆不言声。

汉军骑士再次喝问:“蛮夷可敢应战?!”

轲比能惊醒,不由大怒!正欲下令全军突击,却见蹋顿领亲随正缓缓后退,且面含阴笑,暗惊!忖道:“汉军精锐倍于我军,且士气高涨,战则必失!难怪蹋顿出言相激!其已料定本单于斗兵必败,大怒之下,定然挥军冲击!然后被汉军击败,实力大损之下,如何吞并其部?果然用心险恶!”思及此,遂扬声喝道:“那汉军听了!今日天晚,待明日整军再战!”

杨兆见轲比能并未全军压上,暗觉可惜。遂重赏王双,令其收敛战死同袍,然后下令大军回营。

晚间,轲比能密使人唤亲信部族首领入帐,商议应对之法。

一族长道:“单于!汉军强盛,我军恐不能敌,不如退兵上谷拒城而守,彼皆乃骑兵,能奈我何?待其粮尽,我等再出城击之,可得完胜!”

轲比能沉思不语,又一族长道:“单于!汉军今非昔比,即便拒守,又能守得几日?不如降之!汉人皆好大喜功之辈,闻讯必然大喜退兵!我族依然坐拥上谷,依向日投袁本初、曹孟德之旧例,行之即可!”

轲比能闻言大怒!喝道:“昔日袁绍、曹操拥兵数十万,我族不得不降之,今日杨兆不过一将耳,且只有数万兵力,若降之,本单于日后以何面目见人?”

那族长道:“然则单于作何打算?”

轲比能切齿道:“蹋顿战败,惧我并其部众,故阵前以言语相激,以致我军士气低迷!其心可诛!既然如此,本单于决定先擒斩蹋顿,再兵退代郡!然后联合阎柔拒守之!届时再议行止不迟!诸位以为如何?”

众首领大喜从之!遂议定,今夜动手,擒斩蹋顿等人后,连夜撤军,直奔代郡。

与此同时,蹋顿亦召集难楼、苏仆延密谈。

蹋顿道:“自昨日战败,轲比能便生吞并之心,不知二位大人可有察觉?你等与我同属一族,若轲比能图我,二位亦离死不远矣!”

难楼惊道:“眼下大敌当前,轲比能自比雄鹰,岂能自剪羽翼?”

苏仆延沉吟道:“虽不确定,但不可不防,可令亲信前往轲比能大营哨探,一旦其有所异动,我等即刻远遁。”

蹋顿咬牙道:“即便退走,何处安身?”

难楼面**狠之色,道:“轲比能若真欲强占代郡,我等为何不能偷袭上谷?!”

蹋顿摇头道:“此计虽妙,然并非上策!不如往投杨兆,二位不见步度根乎?其人现封鲜卑候,我等为何不能得封乌桓侯?!”

苏仆延道:“封侯乃固然之事,然步度根现下困居长安,所部只剩千余亲随,与囚禁何异?”

蹋顿阴笑道:“此乃步度根自解兵权,咎由自取!非是马超强行羁縻,若我等请令屯兵代郡,彼安得不从?”

难楼道:“恐其并不见容。”

蹋顿道:“难楼大人多虑了,久闻杨兆爱兵如子,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大破轲比能,其岂能不见容?”

苏仆延端起奶酒,一饮而尽,笑道:“乌桓侯言之有理!苏仆延愿舍命相随!”

难楼亦疑心尽去,见说,即起身拱手道:“难楼亦愿随乌桓侯!”

蹋顿大喜!三人遂密议细节步骤。

忽亲随连滚带爬,飞奔入帐,言道轲比能亲领大军,正逼近大营!

蹋顿闻报大惊!急令大军集结,难楼、苏仆延亦疾步上马,回营整军。

比及蹋顿奔出营门,轲比能大军已至!正没奈何间,难楼二人引军来救,三人领军杀出一条血路,亡命奔逃。轲比能追杀数里,方才退军。

三人合兵一处,略加清点,拢共不足两千人。怒骂轲比能一番后,领兵往投汉军大营。

杨兆闻报,大喜!正欲亲自出营相迎,法正拦住,道:“将军不可轻出!此若为蛮夷之计,为之奈何?何不先传蹋顿等诸部首领入营问之,再言其他?”

杨兆思之亦然,遂从其言。

少时,蹋顿等三人入帐,哭告轲比能阴害其等,今愿归降大将军。

法正闻说,目视杨兆,示意有话要说。

杨兆会意,扶起三人,柔声道:“三位大人,请入侧帐饮酒压惊,兆片刻便到。”言毕,喝令王双引路,侧身时眉眼轻动。

王双微微点头,暗令军卒严加看管!

法正见其走远,谓杨兆道:“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三人?”

杨兆暗道:“文人恁得不爽利,有何见解,直说便可,偏要多费唇舌!”嘴上却道:“军师之意若何?”

法正微笑道:“以正之见,不如尽皆杀之,首级送往轲比能处,以震慑其心,明日约战,再大胜一场。届时正亲往说之,量彼等定然来降。”

杨兆见其笑谈间便定下两千余人生死,且神情淡然,视踏顿等如蝼蚁,不禁悚然,思忖片刻后,道:“就依军师之策。”心下却道:“小军师机谋诡变,更兼心狠手辣,日后万不可得罪。。。”忽又忆起李开,不由暗作比较,继而想起马超,顿时心下大定。

法正见说,便下令营外两千余蛮夷每百人一帐,并分赐酒食,以安其心。又令诸将引五百人为一队,同时进击,务必斩尽杀绝!

吩咐毕,转身对杨兆拱手道:“侧帐几人,烦请将军斩之。”

杨兆应诺。

约莫半个时辰,汉军大营辕门大开,千余大军鱼贯而出,押送数十辆大车,往轲比能大营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