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奋军威血战退敌

云中城下,蛮夷大军皆下马,离城墙百步按部族列阵。

步度根立马后阵,下令大纛前指,大军顿时喊声震天,狂奔攻城。

城上候选见状,大声喝令士卒上城守御,三千步卒分守三面。

百步转瞬即至,蛮夷阵中竖起无数云梯,纷纷搭上城墙,兵卒皆口衔短刀,奋勇攀爬。城上顿时乱石如雨,但蛮夷军卒悍不畏死,不时有人爬上城头。虽被乱刀砍死,但前赴后继,战况瞬间惨烈焦灼。

候选大怒!喝令放檑木,顿时城下一片哀嚎,众蛮夷军头破血流、骨断筋折者比比皆是,但并未退缩,反而更加疯狂攀爬,城头压力陡增。

不时有汉军伤兵合身扑上,搂抱着蛮夷军一起跌下城墙。

候选瞋目欲裂!拔刀大呼死战。汉军见主将亲自上阵,士气大振!将爬上城头之敌军尽皆砍死。蛮夷军虽悍勇,但一时竟上不得城头。

步度根正立马观战,忽哨骑飞奔近前,报说诸部首领皆道伤亡过大,请令暂退。步度根大怒!急遣人严令各部再攻半个时辰,并传话道:“攻城已近两个时辰,汉军已是强弩之末,城池旦夕可破!”

蛮夷各部闻令,皆加派兵力,继续攻城。

候选钢刀已折,随手抄起一杆长枪,仍大呼酣战。忽见左近有数十文士皆手执长刀,死命杀敌,为首之人正是孟达。

候选大惊,急令亲军前往拦下,喝孟达道:“太守何不遵军令?!”

孟达大声道:“达乃河套太守,并非将军部下!何需遵令?!况且目今情势危急,达岂能袖手?!”

众军闻言,更是双目赤红,愤怒砍杀!

候选无奈,叫道:“太守高义!候选佩服!可速退,令人准备焚烧粮草!我等战死无憾,但绝不能予蛮夷一粒粮米!”

孟达闻言凛然,领众文吏收集干草等引火之物去了。

终于,天色放晚,步度根下令退军,令人略加清点,报说折损近六千大军,伤者无数,所造云梯大多损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忖:“白日望之,汉军只有数千人而已,大战一日,竟丝毫不显疲态,莫非探报有误?城中有汉人大军?”一时思之不透,遂下令继续伐木造云梯。明日继续攻城。

城头汉军见蛮夷退却,霎时欢呼声冲天而起。不多时,各部曲长来报战损,共计战死六百二十三人,其中跌下城头两百一十人,重伤一百八十九人,轻伤不计。

候选大恸!下令加紧救治伤兵!并亲自探望,然后直奔郡守府,沿路苦思劝孟达出城之法。

入郡守府后,候选道:“南城并无蛮夷兵马,想是虏酋围三阙一之计,恳请太守今晚出城,前往上郡求救!”

孟达闻言仰天大笑道:“将军欺我!上郡留守只有步军五千,如何来救?将军不必再言,达誓与云中共存亡!”

候选又劝道:“河套可无候选,但不可无太守!请太守以大将军大业为重!”

孟达摇头道:“达初见大将军,即为折服,立誓效犬马之劳!今若遇战先退,他日何颜往见大将军?!将军不惧死,达亦不偷生!”

候选闻言感佩莫名,遂不再相劝。

次日,步度根下令再次攻城,但见城下大军蚁聚,如波似浪般涌向城墙,云中城犹如海中孤岛,随时可能被淹没。

战事比之昨日惨烈数倍,候选下令用火油泼之,顿时城下大火熊熊,火苗一度窜至城头,浓烟恶臭、中人欲呕!蛮夷军大骇暂退,待大火熄灭后再度卷来,如此数番后,火油耗尽。好在蛮夷大军数次冲杀,皆疲惫不堪,步度根无奈下令暂退。

候选神色冷然,立于城头,心中一股悲戚之气不可自抑,心下叹道:“三千步军,能战者已不足千数,守城器械大多耗尽,明日或可再守一日。。。”

是夜,步度根大帐,哨骑来报,言道后军遭遇汉军袭扰,粮草多被焚毁。

步度根闻言惊问道:“我军押送粮草之军皆乃精锐!且人数众多,汉军只有万余骑兵,如何袭扰?!”

哨骑道:“汉军不知多少,皆触之即退,追之不及,待回军时,汉军又来,如是几番,我军人困马乏,是故。。。“

话未说完,步度根大喝道:“我草原健儿岂能追不上汉军?!你定是汉军细作!意在扰我军心!”言毕喝令斩之,心下却信了三分,暗忖道:“若果真如此,大军粮草不继,定然大溃,届时诸部族定生异心!”心中算计已定,令擂鼓升帐。

少时,诸部聚齐,步度根微笑道:“哨骑来报,塞外有些许汉军骑兵作乱,本单于决定亲往斩之。云中城内汉军只剩千余,明日一鼓可下,此功就让于诸位了。待我杀尽汉军骑兵,再引诸位横扫河套!”

诸部首领大喜领命。

次日,步度根领本部两万大军拔营而退,却并未出塞外找寻汉军骑兵,而是沿路掳掠,直接回军雁门。

剩余诸部仍奋力攻城。因激战两日,城下蛮夷军尸体堆积如山,距离城头不足两尺,蛮夷大军可直接跃上城头。

不多时,已有数百蛮夷军杀上城头,与汉军争夺城墙。汉军列枪阵顽强阻击,城头血水覆及脚背。

众汉军早已无力呐喊,皆沉默枪刺刀砍,不断杀死蛮夷军或被杀死。。。

虽汉军死命拼杀,怎奈寡不敌众,城头蛮夷军越聚越多。

候选身中数刀,血流不止,仍死战不退,众军见此,皆奋力挡在候选身前,亲军乘势抢下候选,边战边退。

一名亲军挺枪奋力突刺,长枪贯入一名蛮夷军腹部,那蛮夷军嘶吼一声,死命前冲数步,竟任由长枪穿身而过,然后奋力挥刀横砍,那名亲军措手不及,头颅冲天而起,正好跌落在候选脚下。

候选目眦欲裂!狂啸冲向蛮夷军,挥刀乱砍,瞬间杀死数人。

众亲军见候选又中数刀,纷纷舍命挡在候选身前,分两人扶住候选退后。

候选以刀柱地,抬手抹去满脸鲜血,遥看三面城墙皆有大片蛮夷军,但残余汉军并无一人后退,仍在拼命杀敌。

候选眼见城池不保,颓然跌坐,忽猛然抬头,急遣亲军飞报孟达,令其焚烧粮草。

那亲军领命,转身欲行。忽闻城外杀声震天,间杂蛮夷军惊恐叫声,急忙爬上敌楼观望,只见城外出现大股己军骑兵,为首正是杨兆,亲军大喜过望,奋力大呼道:“杨将军已至!正领军大杀胡虏!”

候选闻听,欣喜若狂!强自站起,大呼:“儿郎们!杀尽胡虏!”喊毕,终因伤势过重,倒地昏迷。众亲军大骇,急忙救起,抬往郡守府医治。

城头蛮夷望见城下数千铁骑往来冲杀,己军毫无还手之力,无不大惊!争相跃下城头,往大营方向疾奔。

蛮夷各部虽弓马娴熟,但因攻城之故,皆将马匹留在大营,忽被骑兵骤然突击,顿时大乱,纷纷鼠窜,诸部首领喝止不住!

杨兆望见,大喜道:“蛮夷果为乌合之众!若结阵迎战,尚有一线生机,现今死无地也!”言毕喝令众军分批剿杀。

数千铁骑横冲直撞,杀蛮夷军如砍瓜切菜。

诸部族首领慌忙奔回大营,收拢人马,得万余人,正欲挥军反攻,忽然后营大乱,又有数千汉军骑兵突至!众首领大惊之下,各领亲随夺路而逃。

杨兆下令不必追赶,继续领兵往来冲突,蛮夷军见首领皆已夺路而逃,纷纷跪地请降,动作稍慢皆遭斩杀。

不多时,喊杀声渐止,城外跪满蛮夷降军,杨兆喝令众骑兵分兵看守,自己领亲军飞马入城。

候选亲军见了,忙上前迎往郡守府,于路哭告候选重伤晕阙,恐将不治。

杨兆大惊,大步抢入,见候选浑身是血,卧于榻上不省人事,忙喝令亲军速寻随军医士。

不消片刻,医士带到,一通忙活后,医士道:“禀将军、太守,候将军伤口业已包扎完毕。”

杨兆一把拎起,喝道:“为何候将军仍然晕阙?!”

那医士急道:“小的已尽力,候将军能否醒来,只能听天由命。”

杨兆大怒!喝道:“若不能医好候将军,定斩你首!”

孟达上前拉住杨兆,对那医士道:“杨将军急怒攻心,并非真要斩你,你且退下,多唤几人前来诊治。”医士拜谢,出府寻人去了。

杨兆余怒未消,切齿道:“若候将军不治,定尽斩城外胡虏!“

孟达道:“当务之急应作速集中全军医士,上城头救治伤兵!“

杨兆醒悟,急令丁大贵亲往处置。

城外,各路骑兵已陆续赶到,几个曲长见城外尸横遍野,俘虏成群,俱都扼腕长叹,暗恨自己来晚一步,只得指挥部下协助看守俘虏、救治伤兵。

两日后,候选终于清醒,但仍虚弱不堪,终归性命无碍,杨兆大喜,令人好生照看,然后转身回大帐去了。

进帐刚坐定,军司马即入见杨兆,禀告各军战损。

此役,守城三千步军只剩五百余,其中重伤者百余人。各路骑兵则伤亡不大,共战死三百一十六人,多为不慎落马跌死,另外跌伤百余人。

守城步军共计斩首万余人,骑兵斩首近两万人,俘虏两万余人。

杨兆闻听步军几近全军覆没,哀恸不已,继而怒火大炽!下令将城外俘虏尽皆斩首!众将无不咬牙切齿,闻令皆欲拔刀出帐。

孟达连忙拦住,劝道:“将军息怒,现今各地修路筑城急缺劳力,城外蛮夷正好可用,不如尽皆交付于达,令其每日劳作以赎罪,岂不胜于斩首?“

杨兆闻说,恨恨道:“既然太守见用,暂且容其苟活!“

孟达拱手相谢,沉吟片刻后,问道:“如今云中只剩骑兵万人,将军作何打算?”

杨兆皱眉沉思半晌,仰头长叹一声,颓然道:“我令三千军听候太守调遣,以尽快安抚百姓,明日我屯兵城外,再遣人如实禀告大将军,听候行止即可。”孟达亦无计可施,闻言默然。

杨兆又令人撰写战报,着重细表候选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