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魔与男子（新改版）

正自神伤，突然瞥见远处村口一个墨衣中年男子正孤傲而立。他怀中抱着昏睡的鹅黄色衣衫少女。

韩湘心中一紧，已认出来正是白日在山道上所见到的那父女二人，却见那中年男子已抱起少女，快步走了近来。

中年男子将少女放在村中的一块巨石上，挺立着身子竟有些急切，也似有难言的悲伤，声音略带颤抖对韩湘轻声道：“你…见到他了？”

韩湘对这中年男子的悲伤与急切很是不解，但随即想到了那个授他功法的伟岸孤傲，落寞的喝着酒的男子，轻轻点了点头，道：“我见到了，他是我师父…”

中年男子身子一颤，再次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韩湘摇头，他同样很想知道师父现在何处。

中年男子再问：“他…他还活着？”

韩湘点头，又再次摇头，他不知道师父是否已死去，他只知道血书扉页上八个血红大字：“吾生于此…亦葬于此…”

但他打扫了整个寺庙，却并没有见到坟墓或尸骨。

中年男子还要再问，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仿佛夜枭嘶鸣一般从远处的山间响起，随着声音一道漆黑的身影在月色下踏着空气急速飞来，转瞬已到了村庄上头。

一片阴风中，一个全身被黑袍包裹的枯瘦老人缓缓落下，如阴魂一般立在韩湘背后。

那黑袍老人对着韩湘身前的中年男子阴测测的一笑，尖细的嗓音仿佛破锣一般：“小黄儿，你都这般功力了，还惦记引灵草做什么？”

中年男子目光一闪，随即收起了脸上的悲伤与急切，不再追问韩湘。

他的身子再度挺起，神情淡漠，不带一丝悲喜，冷声对那黑袍老者道：“你夜魔都能来，我又为何来不得？”

那夜魔嘴中带笑，阴邪的眼光扫过场中的狼藉，和满地的尸体与昏睡的一众侠客，大笑出声道：“哎呦呦，这些正道人士不会都是你杀的吧？”

说罢又冷笑一声，嘿道：“我倒是忘了，你这人可自负正派的很，怎么能来斩杀这些与你一同自称假君子的蝼蚁？”

说着眼光环视，突然指向赤身站立的韩湘，道：“不会是这个小娃儿杀的吧？”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不愿与这夜魔多费口舌，却又听夜魔道：“你这小娃儿心肠可真是歹毒的狠呐，不过却与爷爷我当年有几分相似。你杀了这些假君子，我心里甚是欢喜，便允许你跟着我做一个遨游天下的小魔，如何！”

话语是在询问韩湘，身影却已扑近前来，一张枯瘦如枝干的手掌前伸，已拉向韩湘的手臂。

韩湘心中谨慎，早有防范，慌忙闪过身子欲躲避开。谁知那张如枯枝般的手掌竟仿佛灵蛇一般，循着缝隙猛地一抖，竟已握到了他的臂膀，掌去如风，快逾闪电。

韩湘心中大骇，想要挣脱。但这手掌竟如钢铁一般，死死钳住自己，任他百般用力，也挣脱不掉。

又听夜魔幽幽道：“你这小娃儿，劲道却是不小，差点儿把爷爷的骨架都震碎掉了。”说着手中猛一加力。

韩湘只觉重力袭来，左手臂骨“咔擦”一声断裂，顿时疼痛传遍周身，冷汗爬上额头。

中年男子眉头微皱，身形一闪，已拉住韩湘的右臂。

他掌中内力传导，透过筋脉输送至韩湘的左臂之上，欲图震落夜魔的手掌。

但是那中年男子的内力方一入体，便觉韩湘体内有一股浩然纯正的内力极力排斥自己。

两相比较，韩湘毕竟还是薄弱太多，经脉中的内力被中年男子的内力震动，极不情愿的让开一条通道任凭它透体而入。

夜魔阴冷着脸，死死盯着中年男子，冷声道：“小黄儿，你倒是很紧张这个小娃娃啊？莫非他是你的私生子不成？”

顺着手掌再度用力，又有一股内力自左臂传入韩湘的身躯。

内力突进，夜魔蓦地惊骇出声，吼道：“不对，这娃娃有蹊跷。”

说着内力再度加大，向着韩湘丹田深处探进去。

夜魔面容陡变，神色阴晴不定，握住韩湘左臂的手掌似也有了些许的颤抖，失声呼道：“先天功？这娃娃竟练的是先天功的内力。”

夜魔心中陡然明悟，“怪不得这生性淡漠的‘小黄儿’会如此紧张这个乡村小子。”

中年男子沉声道：“这小兄弟是他的传人，你动他不得。”

夜魔已从震惊中醒转过来，听见中年男子这般淡漠的话语，不禁怒意渐起，冷哼一声道：“他已死了十数年，这世间便再没有我夜魔动不得的人了。”

说着手上力道再增，内力由掌中凶猛的涌进韩湘的经脉。

夜魔自不会如中年男子般温柔，他手段狠辣，内力阴寒。轰然震碎韩湘左臂经脉中的内力，大摇大摆的沿着韩湘混乱的经络冲突而去，转眼已与中年男子的内力交锋在韩湘胸膛处。

韩湘只觉得仿佛有两条猛龙在胸口翻滚，一条冰寒阴冷似毒蛇，一条却温文尔雅似师长。

夜魔肆无忌惮，中年男子却处处小心，生怕一时不慎伤到了韩湘。

高手对决胜负只在一瞬，自是受不得丝毫外物干扰意念，那中年男子眉头微皱，两相交锋，已慢慢被夜魔压制在下。

二人都不再言语，只有韩湘痛苦的大叫，嘶吼。

二人俱都不肯放手，一个救，一个夺，在他的身体内演绎了一场险象环生且精彩绝伦的争斗。

前一刻，韩湘还在因功法愈深而兴奋，此刻却叹息自身微末，人外有人。

本来觉得自己已算的上是一方高手，即便是再遇到像刘长老那样的人物也自不会畏惧。但现在身边的二人，仅仅是分出一缕心神内力，便让自己痛不欲生，想死而不得。

韩湘体内原本温热霸道的内力被压制蛰伏如家禽一般，虽多有不甘，但无奈左冲右突不得突破，只得静静护住心脉，不至于被二人伤到。

内力交锋引动了劲风在三人周身环绕，中年男子半黑半白的头发在夜风中飞扬，墨衫猎猎有声。他的额头已微微见汗，显然争斗的极为凶险吃力。

夜魔的黑袍也已被劲风吹动鼓荡，仿佛黑色的圆球一般，裹着个枯瘦的老人，在夜幕下，阴风呼啸，好不骇人。

内力震动，将韩湘的身体扭曲，劲气缭绕，采光连连，或如玄墨，又带漆黑；或轻柔，又或阴深。

韩湘背负的包裹箭壶在劲气震动下轰然跌落，包裹翻开，血书被压在布下，灰白枯骨却跌落到地面之上，散落在夜风之中。

枯骨落地，登时冷风吹来，寒意陡起。

一阵艳红色光芒自枯骨中缓缓升起，转瞬已在猛烈的劲风中大涨，继而变换抖动，凝聚成一个人形。

只是这人形的头颅中，一点金光深嵌其中。

中年男子与夜魔忽见红光大作，各自面带思虑，“这少年身上竟还带着灵体？”

鬼火人大吼一声，声音如同钢铁摩擦，刺耳至极。它已看到此刻正痛苦扭曲的韩湘，也看到了韩湘身边的夜魔与中年男子。

它那双黑洞洞的瞳孔仿佛能透过血肉看到韩湘身体中争斗不休的内力，顿时面色大惊，复又转动眼眶看向自己头颅中的金光，不禁焦急在面。

中年男子此际正与夜魔争斗焦灼，哪里还能分心顾虑身侧的鬼火人？

鬼火人周身红光闪烁，它虽是鬼火幻化，却因近来多**血，已渐开灵窍。

虽说不比常人精明，却也看得出那中年男子乃是在帮助韩湘击退入侵之外。

鬼火人突然大吼一声，张开五指向着夜魔抓去。

夜魔见状冷哼一声，道：“一团未成气候的鬼火也敢在你爷爷面前放肆？”当下分心二用，右手捏住韩湘的左臂，左手扬起，带了阴风阵阵，内力自掌中激射而出，化作一张漆黑且阴深的大手迎向鬼火人。

鬼火人那阴冷锋利如刀的火焰韩湘可是领教过的，对其惧意颇深，断然不敢轻易碰触。更加之其上带有深冷寒意，更是冰冻万物，天地如入三九。

两掌相交，夜魔登时感觉一股冰冻气血的寒意袭来。加之这鬼火人力气极大，虽然掌中不带丝毫灵力，却是十足的劲道。

夜魔此一手实是轻敌，在他眼中，便是一分内力也足以摧毁这气候未成的鬼火人。

有因自有果，夜魔周身陡然一震，拿捏在韩湘左臂的手掌顿时松了几分，被中年男子寻了缝隙一举震落。

夜魔手掌脱落，慌忙翻身后退，直待退出三丈外方才止住身形，眼皮微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他们二人多有争锋，虽都不曾用尽全力，但仅凭短暂的交手比拼也各自能揣度出对方实力与自身不分伯仲。

这次若非中年男子一心照顾韩湘，断然不会被夜魔压制良久。方才若非鬼火人添乱，中年男子也自不会轻易震脱夜魔的手掌。

韩湘左手臂颓然下垂，头脑昏沉，浑浑噩噩，竟然已昏死了过去。

中年男子催动内力入体，平息了韩湘沸腾的心脉，又缓缓引导了他自身的内力在经脉中游走，不一时便流转到左臂。顿时破碎的骨骼缓缓生长凝合，淤青的皮肉瞬间恢复红润。

中年男子暗自佩服，这先天功果然夺天地之造化，种种玄妙之处非一时之功便可参透。

倘若是修习至高深处，天地间还哪里能寻到一战之人？

夜魔目光阴深，盯着韩湘，也是心中惊骇，正与中年男子一般心思。

忽然冷风扑面，那鬼火人再度欺身扑来，夜魔冷哼一声：“找死！”全身内力鼓动，凝聚在一双枯掌上，魔气深然，黑光大盛，向着鬼火人便拍去。

他此刻没了中年男子的束缚，心思专一，怒火中烧，出手便是十成功力。

掌未发出，夜魔阴邪奸细的声音再道：“即便是灵神，我也不惧，何况你这个未成气候的小小灵体？”

双掌相交，夜魔浑厚阴寒的内力拍进鬼火人的火焰身躯之中，不仅没有震散鬼火，却被鬼火人那身周火焰吞噬，渐渐融入进去，不分彼此。

鬼火人一张嘴巴向上咧起，仿佛在嘲笑着夜魔。它周身艳红的火光猛然大涨，渐渐已红的发黑，似要融入到这夜幕之中。

鬼火人周身更是寒意大放，让夜魔都不觉得一个机灵，心中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