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风花雪月（3）
景花市的夜晚是繁华的，人们旅游做生意逛街，迤逦如长龙般从商业中心的一端开始，延伸到另一端结束。难得的国庆长假此时在他们眼里是如此的灿烂而漫长。于是，在云桀的提议下，两人决定失心疯般在步行街上逛它八个来回，好好的放松放松。
青鸾换上了一身蓝白条纹的无袖连衣裙，扎着长马尾，皮肤白皙，眼睛大睫毛长，实在是形象气质佳，虽然有那么点儿发育不良。当时老妈提着两袋衣服回来时，丁云桀一度怀疑这衣服给自己班的女生穿绝对是神经病院的病号服，可青鸾穿起来就是如此女神，虽然丁云桀认为她就是个女神经，不需要什么衣服来衬托。
“姐姐呢？”
“说是有点累，回房间洗澡休息了。”
“那你还磨蹭啥，换好衣服出去玩啊。”青鸾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开电视。姐姐既然给自己买了衣服，自然也给云桀买了。
带骷髅头的黑色T恤，一件纯白硬料休闲裤，一双海蓝色帆布鞋。简单随意的打扮，却被云桀演绎的时尚潮流帅。
“云桀…你该不会要把我扔在半路，去外面拐骗可爱天真的无知少女吧？”两秒的呆滞后，青鸾没头脑的来了一句。
“世界上还能有比你更无知的少女么？”即刻反击，云桀在心底一笑，他自认毒舌功力未减。
片刻无言，青鸾俏脸一红，别过头，嘴里嘟囔着什么类似“人家才不会这么轻易上当”“除非你愿意做好女仆份内事我就考虑考虑”的小女生思想。
喂喂，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拐骗你？开玩笑，谁养得起。丁云桀心想，不过，这类歧义的句子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遐想。
打扮好装束，两人即刻出发。
看着繁华如花火般的街道，青鸾那淘气的性子几乎是即刻被激发到顶点。然后风卷残云般带着云桀逛遍商店，看遍了所有的街头艺人的表演。青鸾除了必定要递钱外，偶尔还会心血来潮与街头艺人一同歌舞。以致于丁云桀不得不贡献出他攒了一个月的所有硬币。而每当青鸾问他要硬币时，他也总是乐此不疲，他就喜欢青鸾这种天真无邪，小孩子般的善良。时间过的总是很快，像一朵仍未落地便已升华的雪花。
天空电闪雷鸣，两人玩的忘乎所以，就差大雨倾盆雨中奔跑，然后在这一刻明白什么是青春，什么是放纵。终于，两人在走不动后，站在景花市最大的跨海大桥上，吹着咸湿的海风。
“中国真的好热闹啊。”青鸾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青鸾，这个月底，你就要回去了吧…”
“是啊，反正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高三毕业么，现在才高二也能叫快么…丁云桀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一旦分开，可是有足足一年多不能相见了吧。
“哎呀，云桀你咋啦！不管在哪里，我们始终都有塔罗牌这一羁绊在，斩不断的。”青鸾跳起来狠狠的把云桀那一头碎发揉乱，她可不想在这么开心的时候搞那些感伤的话题。
“嗯，”云桀笑了笑，这一笑温文尔雅，像是看清了一些什么，又像是看淡了一些什么。他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明明就不想放弃，却又不希望去争取。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人，却又比谁都要孤单，“你一回去，那里估计又要不得安宁了吧。”
“应该是充满欢笑！本小姐可是人见人爱的开心果啊，”青鸾说，不忘低头看一眼自己那贫瘠的身材，“不过爱丽丝说是茶瓜子，看身材的都是坏人，变态！”
她也很平吧好像……丁云桀也是无语，人比人，气死人。
车辆疾行而过，只留下一条红色的长尾，时不时卷起一阵狂风，像是要带走些什么。看着青鸾在夜景中沉醉的样子，丁云桀突然觉得，也许，自己是时候要去抓住些什么了。那属于自己的，谁也不准拿走！丁云桀看了眼青鸾，摸了摸她的脑袋。
“风大了，要回家吗？”这么一下定决心，丁云桀顿感心里轻松了许多。
青鸾噘着嘴摇了摇头。
“走吧，我请你吃宵夜。”
时间临近十点，商店纷纷打烊关门，街道上却是热火朝天更甚，小贩的叫喊声，人群聚会的嚷嚷声，碰杯声，食品烤制水花溅射的噼啪声交错在一起。一排又一排的麻辣烫，烧烤摊，小炒店林立如雨后春笋一般。
两人去了一家名叫“正记旺”的烧烤摊，点了烤羊排、玉米、里脊、茄子等一大堆青鸾看了口水直冒的东西。东西上的很快，满脸胡茬的豪气胖老板顺便还附赠了几瓶啤酒。青鸾拿来就“嘣！”的开了一瓶。
“我这样会不会把你给带坏了，等下爱丽丝来找我算账。”
“你也知道你坏啊。”青鸾露出狡黠的笑容，像是为占了丁云桀一点小便宜而高兴，一边给他的杯子里倒满酒。
“谁叫你傻，容易上当受骗。”丁云桀一饮而尽。
而且会毫无顾虑的信任我这种没用的家伙。
“谁傻了？我这叫什么来着，对，就是耿直！”
“大概又是哪个无节操笑话中来的吧…”青鸾最近迷上了看网上的内涵段子，明明就没看懂，却总能笑的前仰后翻，丁云桀每每给她解释一番后，青鸾笑的就更厉害了。然后问云桀，你们是怎么想出这些东西的。
“对了对了，我跟你讲啊，今天我在网上看到个笑话，特逗！那个…”清脆的干杯在人群中碰撞，逐渐淹没在卖场的吉他声里。两人坐的是烧烤摊的一个小角落，也是这里的最后一个位置，挤是在所难免。也正因此，丁云桀和青鸾坐的很近，一盏小小的油灯吊在头顶，微微摇晃着。丁云桀对吃并没有什么渴望，只是一味的喝啤酒，聊了很多，青鸾也讲了好几个笑话，自己的心情却并没有什么大改，依旧是懵懵懂懂，不明不白的，知道未来要分别，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青鸾似乎也受了丁云桀的影响，吃了两口就不再吃。两人开始不断碰杯，不断的在上满杯子后一饮而尽，好像啤酒是一种永远也喝不醉的东西。五六瓶下去，丁云桀只感觉灯光忽闪忽闪的，看来是有了些醉意。青鸾则已经和桌子上的秋刀鱼聊起了天，一看就是个酒品烂到爆的主儿。
“奇怪，我们不该是喝不醉的么？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骚了骚脑袋，丁云桀没办法，这时候还是早点回家的好，被人家拐走卖掉都还算好的，万一来几个找茬的混混大叔们被青鸾暴揍一顿可就不好收场了。事不宜迟，让她回家上床睡觉吧，疯了一晚上，肯定很累。
拉着青鸾起身，殊不知其走到路边挨着路灯就吐，云淡风轻的理了理头发后赖在了路边。
“不回去了么…”丁云桀扶着额头，干脆在青鸾身边坐下。这小家伙喝醉了竟然会喜欢坐路边，到底是个什么习惯。
“这里比较凉快。”不知是不是喝醉的关系，青鸾的小脸微红，轻轻的靠着云桀。
“是么…”感受着青鸾脑袋的重量，丁云桀呆望着夜空，云层中，偶有几点星光探出。头有点疼，也不知哪来的兴趣，和青鸾说了自己十四岁到十八岁的故事，迷迷糊糊的说自己上课睡觉爱发呆，老被老师罚站，全靠老妈罩着。
“不过，能遇见你，我感觉我的世界变了，”丁云桀看着青鸾，闻着那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发出微微的鼻息声。
睡着了么，丁云桀耸耸肩，算了。
“我，很讨厌那种感觉。”
“嗯？”
“明知道会再见，现在却不得不分离。”青鸾微微睁开眼，青绿色的眼眸，荡漾着别样的光彩，“就像第一次离开学院独自去执行为时三个月的任务一样。爱丽丝说，那是孤独，没有人能够幸免，但我讨厌孤独。”
看着青鸾，丁云桀抚了抚她那落下的发丝，魔侦，都是一样的孤独么…
他很开心，不知是不是喝醉了的缘故，能够听到青鸾内心深处的话，有一种心心相依的感觉，原来大家想的都是一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鸾在丁云桀肩上动了动。丁云桀以为她是这种姿势睡累了，才发现她的眼角有一点泪光。
为什么要哭呢，丁云桀心想，女孩子这种生物，果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强么。
灵车不断开过，暖黄色的灯光下，晶莹的粉尘在空气中下沉，又被偶尔经过的风吹起，透着点点暧昧不清的气息。丁云桀的心加剧了跳动，光照刚好，映着青鸾那白皙的脸庞，在酒精的作用下浮现出淡淡的粉色，借着点点醉意凑上去，能感受到头发的芳香，脸好像是蛋糕奶油味的。这一刻，丁云桀知道该怎么做，心里仍有些犹豫，人家那么的相信你，又怎能乘人之危？然而如此想，脑袋却已经变得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我行我素”的向着青鸾那粉嫩的嘴唇靠近，想象着那种接触时柔软的触感，左手轻轻扶住她的身子，右手放在腿上，不自觉的握紧，心脏狂跳，似千人擂鼓。明明就是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件事，丁云桀却感觉自己在越过高山，穿过火海……
这一晚，丁云桀知道自己醉了，确实是醉了，却不是喝醉。
那样的吻根本不能称之为吻，只是鼻子与鼻子之间的摩擦。只是触碰的一瞬间，丁云桀清醒了，又或者自己其实早就清醒着。酒精在空气里蒸腾，留下点点刺鼻的味道，和路灯一起见证着这一刻。丁云桀看着青鸾，最终还是慢慢的将自己的脑袋也倚靠上去。仔细想想，自己的小心思还真是有点多，像个啰嗦的八婆，不像青鸾，做什么都能够直来直去，结果，往往害羞的是自己，谁又能说男生就不能有这种细腻的感情呢？
闭上眼，微风浮动着碎发，还有青鸾依靠着自己那柔软的触感，温暖的热度。
丁云桀此时真希望灯就这么悬挂在自己的脑袋上，永远都不要暗去。
“云桀，我想回去了。”也许是风大了，青鸾的声音带有一点儿哭腔，眼角的泪花早已被云桀拭去。
“嗯，回家。”
轻轻的将她背起，路灯下，两人的背影紧紧地重叠在了一起，慢慢拉长…
穿过数个时差，欧洲瑞典境内，斯德哥尔摩骑士道岛上，坐落着赛格尔学院，也是魔探们的大本营。中央主控室中，只有三个人，爱丽丝、胧月和一个小女孩。说实话，校长和胧月同时在这里出现的情况并不多，因为校长会认真做事的时候也不多……
“优利卡，进度怎么样了？”爱丽丝问，刚刚俄罗斯那边的魔侦探员们发来急报，俄罗斯加边疆区发生6.6级地震，波纹紊乱，应是所谓的异现象。
“10%。”女孩简单回答，她现在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她在校内的智商仅次于那个家伙，但还是有点差距的，同是一台电脑，他破解国家程序就只需要一早上，而她几乎需要一整天。不过这也已经很值得骄傲了，常人要想黑国家主机，不花个几十亿是做不到的。
双手飞动，一串又一串程序以电流的形式通往遥远的亚洲境内，如同影者般越过一道又一道屏障，准备进入俄罗斯边防战略的地质勘探数据库。
“很奇怪，这次的异动是突然出现的。不像中国青鸾他们所在的城市，异现象总是以一种有序的形式进行着。”胧月手拿俄罗斯境内探员发来的急报。
“校长！”一人从门外大踏步走来，是那位身为战斗指导的黑老大。
“嗯？”
“加拿大、澳大利亚、刚果等八个国家的探员们纷纷发来急报，有超自然现象出现！”
“这…怎么可能！”胧月说。
“是密匙造成的吧。”爱丽丝翻了翻白眼，“看样子，受到仇恨的指引，散落在世间各地的密匙正向着青鸾所在的城市汇聚，通往黑暗的亡灵大门正在打开。”
“恭喜你啊，优利卡，看来工作可以提前结束了。”胧月摸摸她的小脑袋，“再搜查情报也没有意义了。”
继续敲击键盘，直到程序逐渐从网路退出后，优利卡才缓缓合上了电脑，舒了口气。这种事还是要步步小心为妙。白了眼胧月，不予理会。
“需要我派人前往援助么？”黑老大问。
“这件事就交给墨琛去办吧，阻止一切。”爱丽丝说。
“你就不怕他坏事吗？那个妹控。”胧月扶额，秘符到底有没有墨琛那么强他不知道，毕竟墨琛那S级魔侦的能力在世界也是屈指可数的。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墨琛比秘符要更危险啊。
曾经，有个意大利富商女儿被黑手党绑架勒索。偏偏这种有钱有势的肥佬是知道世界上魔侦存在的人之一，还是朋友，资金上常有帮忙，自然不是吃白饭的。当即重金一亿欧元聘请墨琛救下小女。身为朋友，墨琛自然答应，没有接下支票便走，一天内找到凶犯们的藏匿地点，未发一言直接拔刀，他可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救下小女顺手把那一带夷为了平地。爱丽丝当时那个泪流满面啊，钱没赚到一份不说，还要倒贴！问他居然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凶犯在拿糖逗小女玩，哪个凶犯会这样啊！人家就是有点缺钱啊！
“好像是，青鸾和墨琛这两个家伙的坏事本领我也要怕…”黑老大闻言也只能在一边苦笑。
“那墨琛哥他们也比你好。”优利卡看了眼胧月，不时补刀。
“爱丽丝，给我派任务吧，让我在小优面前好好表现牛逼一把怎么样。”胧月说。
“你给我呆在这，保护这里。”当即驳回。
“…”
夜里，景花市的上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带着血的味道。街道上早已没有了行人，一个面包店的门口亮着一盏灯，似乎是专为夜里无家可回的流浪汉准备。照亮了街角，一个随意坐着的少年就在那里，两眼无神，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呆望着夜空。
不远处的小巷内，墨琛就站在那里，双手隐隐有些发颤。
是你，竟然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