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蝉问佛
遥远的灵山，发生着遥远的故事。
灵山很美，仙禽飞舞，佛陀颂歌。
美好的事物当然引得人流连忘返。
金蝉子支棱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看着佛堂外的那一只蝴蝶，它随着祥云起舞，又在微风中流连。它未开灵智，还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天大的机缘，来到了这西天佛国。
他在看风景，四周都是佛，他们也在看风景。
只是在金蝉眼里，蝴蝶就是蝴蝶，他喜欢它原本的样子，无论对象是一束花，一棵柳，还是一柄寒光凌烈的杀器，它只要是它，就很好看，他赞美一切自然，欣赏所有美好。
佛认为，它是佛，未来的佛。
镜花水月，一切皆空。
它若是摆脱了皮囊，开化了灵智，它就是佛。
佛们为了它的禅机而争论。
“何为佛？”金蝉子突然抬起头，望向那个最高大的金光万丈的身影。
“当然。”
“何为空？”
“自然。”
“佛岂不为空？”
“放肆！”佛祖没有回答，阿难迦叶齐齐开口。
金蝉子笑了，不理会他们，继续看蝴蝶。
阿难满脸怒火：“你笑甚？”
“我为何不可笑？”金蝉子觉得不理人很没有礼貌，还是回答了。
“你是佛！”迦叶接了一句。
“我是金蝉，”他认真地看了一眼迦叶，“佛不可以笑，金蝉可以。”
说完便要走，阿难迦叶如何肯罢休，便跟了上去。
“去何处？”佛祖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们。
就像在看风景。
阿难不敢怠慢：“风去何处，吾去何处。”
迦叶面色为难：“脚去何处，吾去何处。”
金蝉子头都不回：“去看蝴蝶！”
佛祖不再开口，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大家猜，佛生气了。
佛会生气吗？
会吗？
不会吗？
金蝉子不管那么多，追上了即将飞出佛国的蝴蝶。
他伸出手，笑得像三月的阳光。
蝴蝶忽闪着着翅膀，颤颤巍巍地落在他的指尖，触角好奇地一点一点。
“喂，他们说你是佛呢，真了不起！”
“你是佛吗？是佛就开口一下嘛。”
金蝉也好奇地问了它。
“它自然是！”阿难迦叶追了出来。
“佛说它是它就是，不是也是！”阿难认真地说。
“佛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迦叶认真地讲。
金蝉子瘪了瘪嘴，手指点了一下蝴蝶：“我也是佛，那我说它不是。”
“不，你不是佛，你是金蝉！”阿难迦叶齐齐开口。
金蝉子笑了，原来自己不是佛了呀？
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
“你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我佛要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阿难掩饰不住眉梢的喜色，又连忙收敛神态，自己可是佛。
除了弥勒和这金蝉，谁会轻易笑？
弥勒为佛而笑，尚可理解，金蝉为笑而笑，大大不敬。
佛要有佛的样子。
说话间，蝴蝶已经飞走了。
它仿佛不知道这是佛国，义无反顾地飞向天际，飞出了灵山。
“喂，你们的佛飞走了。”金蝉子指着即将没了身影的蝴蝶，认真地提醒到。
“它走了，就不是佛了。”阿难迦叶不假思索地说。
“哦。”金蝉子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句，转身便走。
“去何处？”
那个威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仿佛这种声音才应该是佛。
“心在何处，吾去何处。”阿难连忙躬身。
“意在何处，吾去何处。”迦叶赶紧行礼。
“去东土！”金蝉子潇洒地挥了挥手，飞出了灵山，很快消失不见。
不知有没有遇上那只蝴蝶？
时间仿佛白驹过隙。
净土寺有一个小和尚，喜欢坐在河边发呆，大家都知道。
小和尚长得很好看，唇红齿白，肤白貌美，留长头发绝对像个女子，还是倾国倾城的那种。
今日的集市很热闹，人围了一大圈，听说渔夫打到了一条金色鲤鱼。
金色鲤鱼呀！
大家喜欢看个热闹，乌乌泱泱地聚在了一起。
“这家伙，膘肥个儿大的，杀了吃肉不晓得能吃多少顿。”
“你个没见识的，这东西是祥瑞！祥瑞你懂吗？献给皇上的！可以让你做大官，一辈子吃穿不愁！”
“哇，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我听说金色鲤鱼是龙王所化，咱们这么做会不会遭神仙报复啊？”
终于有一个老百姓说出了从一个老道士那儿听来的传闻。
金色鲤鱼连连吐泡泡，表示肯定。
大伙儿低头一看，这家伙嘴里正在咕噜咕噜的冒泡。
“你家龙王这幅德行？”
“龙王怎么会被我们肉体凡胎抓住，不可能不可能。”
金色鲤鱼绝望了，龙有三种形态，龙形，人形，还有金色鲤鱼形。前两种形态都有大法力，只有最后一种，一身修为锁于鱼身，毫无半点办法。
听着这群无知的百姓在讨论将自己清炖好还是红烧好时，金色鲤鱼已经快晕过去了。
人群中突然挤进来一个小和尚。
大家见他长得乖巧，也就让着他。
小和尚睁着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金色鲤鱼。
金色鲤鱼觉得他像是认出了自己的本体，因为小和尚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条鱼。
“哇！好肥的鱼！打渔的老爷爷，把这条鱼卖给小和尚吧。”小和尚一开口金色鲤鱼就绝望了。
它发现，这小和尚看它的眼神确实不像是在看一条鱼，因为他看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眼神，渔夫也好，鲤鱼也好，花也好，树也好，哪怕是一块石头，在他眼里也是一样的。
“小和尚，你们庙里还要吃鱼吗？你怕不是假和尚吧！哈哈哈哈！”
老渔夫大笑着调侃着白嫩嫩的小和尚，周围的百姓都跟着笑。
小和尚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方丈老爷爷快死了，我要给他补补身子。”
“好有孝心的小和尚。”
“是啊，小和尚长得俊心也好。”
“不过你这傻和尚为什么要在方丈快死的时候坏了他一辈子清修啊。”
话说的人有很多，终于，在一个信佛的富商帮助下，小和尚买到了金色鲤鱼，他恭恭敬敬地朝富商行了一礼，将鱼揣进怀里就跑，像是生怕谁人抢了他的鱼一样。
大家再次哈哈大笑，不知道是笑这傻乎乎的小和尚，还是笑那个傻乎乎的富商。
“鲤鱼啊鲤鱼，我说谎了，我说方丈快死了，要吃鱼，方丈会打死我的。”小和尚坐在河边，将金色鲤鱼放进了河里，嘴里嘟嘟囔囔，眼角还有泪花。
金色鲤鱼摆了摆尾巴，它知道，自己获救了。
为了救自己，这个傻和尚，说了妄语，要挨打了。
不怕，自己是龙王，入水之后天大地大，日后再来报他救命之恩。
金色鲤鱼吐了个泡泡，咕噜咕噜地像是在说些什么，在小和尚泛着泪花的眼神中，一个摆尾钻进了河流深处。
小和尚站起身子，一只蝴蝶突然落在他的肩头。
“蝴蝶呀蝴蝶，为什么你这么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