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铃兰老爹

他穿了一身绛紫色,看起来不到五十岁;面容和杜煜杜岘有几分神似,再加上杜铃兰喊他“阿爷”,不用想都觉得他是传说中的杜老爹。

绛紫色官服,老爹的官位还不低。

要知道,紫色是三品大员专用的颜色;刚刚杜铃兰的三爷的深青色官服是八品的用色。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杜岘都已经是从三品的大将了。

我低头行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是阿展?”他说,不威自怒。

“回阿爷的话,我是。”我说。

“嗯。”他说,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阿爷,没什么事……我们俩先走了。”杜铃兰说,没等他说话,就抓着我离开。

他没有追上来,也没有说其他的话。

我跟在杜铃兰的后面,我偷偷打量了一下他,他好像也在打量我。

好像看出来我不是杜展一样,我心虚地把头转回来,若无其事跟杜铃兰说,“阿爷……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对啊,他一直都这样的。”杜铃兰说,无奈苦笑,“我都习惯了,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忍耐的。”

“所以啊,我从小就觉得要找一个喜欢的人嫁了。”杜铃兰说,故作调皮地眨眨眼,但是在我看来却是一脸苦涩,“我可不想一辈子对着一个不喜欢自己、自己不喜欢的人……人生苦短,纵歌须尽欢。”

可是你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心里想,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惜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她说,我又一次感到惊讶,好像不止一次了、她仿佛能洞察我的心事似的;好几次我想问还没有问出口,她就说了出来,好几次,我想说还没有说,她反复就知道了。

这就是传说的默契吗。

她果然喜欢杜展的吧。

我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又想起那首歌:“门当户对的世俗害了多少无辜,有情人不能眷属。”

“算了,不说这些事了,”她说着,“那我先走了,等下再去找你。”

“对了阿展,你还欠我一顿蛋羹呢。”她说,苦笑,然后抬脚上了马车。

我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从哪儿欠了他一顿蛋羹,我随口应道,“嗯,等下做给你吃。”

她估计没有听见,也可能听到了,却没来得及回答。

我看着他,载着她的马车渐行渐远,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早上说要给她煮蛋羹,结果那天……杜岘死了。

杜祡过来迎我,我和他刚要走,就看到杜老爹也走了出来。

“阿郎。”我和杜祡行礼,异口同声地说。

“阿展,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说。”他说着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唯。”我说,跟了过去。

他在我的街上走了很久,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茶馆,不是“苏幕遮”、是另一个名字,牌匾上面是篆体,原谅我不认得。

他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进去,我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里面和苏幕遮的布局差不多、都是两层的茶馆;有很多人在喝茶,店里的伙计来回穿梭的顾客中,每个人桌子上都有一个小炉子,炉子上的小铜壶里冒着烟,旁边的小香炉上焚着香。

想到唐朝的茶水都要放盐,还是莫名有点想笑;我这个毛病估计是改不了,无论怎么样忍、还是特别容易笑场。

杜老爹刚进二楼,就有一个店小二把杜老爹引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看起来很默契。

“你也坐。”他说,于是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也知道了吧,小时候是我和那丫头的阿娘把你丢了。”他说。

我没想他会直接这样开门见山的说,我一下子愣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就知道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他说,“等你以后有了子女就能理解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肯定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家仆。”

“但是,把你丢了之后我就后悔了,这件事和你无关,也许……本就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我们大人却当了真。”他说,苦笑。

这时候伙计把装着水的小铜壶和小炉子端了过来。

“打扰一下,两位郎君现在要点炉子吗?”那个伙计说,把小铜壶放在一边。

“有劳了,火折子放这儿吧,我们自己来。”杜老爹说,示意伙计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唯。”伙计说,行礼离开。

“所以,把你收为杜家养子,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只是为了弥补当初把你丢了的这件事情。”杜老爹说,开始生炉子。

虽然说是小炉子,直径也得有小三十厘米厘米,深度大概有二十七八厘米;炉子里面放了几块烧了半熟的木炭,应该是为更容易点燃;小铜炉的直径有二十六七厘米。

“展从未有过抱怨……”我说,说完又后悔了。

这不就等于说我已经知道了……一直在装不知道么……

“阿郎……”我说,欲言又止,原来打脸的感觉是这样的。

“没事儿……我都懂,要我,我也生气。”杜老爹居然笑了,他说,“原本就是我们的错,原本小孩子的世界大人就是不应该参与的。不然你们俩从小玩大了,搞不好就对对方没什么兴趣了。”

杜老爹说,居然还冲我眨了下眼。

我又一次懵了,大叔……不带这样玩儿的好吗?

话说唐朝的人都是怎么了,怎么个顶儿个的爱撩妹呢?

然后我就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也对,这毕竟是一个开放的时代。

“诶,就这样吧。”老爹说,他把炉子点着,熟练地把铜壶坐了上去,“陪我喝点儿茶吧?”

不知道怎么了,我真的想哭,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跟父亲不亲吧。

我从小就跟父亲关系不好,导致我现在跟他都不怎么说话。

印象里,他总是一副严厉的样子;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从来不跟我交流,是在忙自己的事情。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父亲慈祥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马上就要变天了。”他忽然严肃地说,“答应我,阿展,如果有一天家族遭遇不测的话,请你替我照顾好三丫头。”

“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是你是我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他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