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见陈登 议太平道

帝往东阳,观此道净,行人以序,乃以为东阳长有治材,而后遇登,登之谈识俱优,太祖甚奇,乃与登议天下事。

——《华夏春秋》·《武帝纪》

孙策看到自己父亲头上缠着绷带,此时正弯腰俯视着面前的地图。孙坚面带愁容,时而皱着眉头,时而轻微摇头,这一幕着实让刚刚到家的孙策看得心疼。

孙坚并没有发现孙策的到来,依旧专心致志的琢磨着什么,孙策轻轻的走向孙坚旁边也没有出言打扰。不知是孙坚太入神了,还是早已经发现身旁的孙策,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注视着地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房子出来一童子,此子长得实在是与众不同。只见童子年龄虽小却长有紫色的胡须,两眼则是碧玉色,时有精光迸发,着实让人惊异,显然这童子便是孙坚二子孙权。

孙权看到父亲身旁有一个陌生人,不过却感觉十分亲切,随后便小心的朝孙策跑去,这一下却是将思考中的两人惊醒。孙策看着眼前的童子,便猜到这是自己的弟弟孙权,于是连忙迎上去,孙坚看到这一幕也露出了笑容。

“你是哥哥。”孙权一下便猜出了孙策的身份,随后兴奋的看着孙策。孙策点点头将孙权抱了起来,“没想到弟弟长这么大了。”

孙权挣开孙策的怀抱大喊道:“哥哥,你回来要教我学诗呀。”

孙策将孙权放开,便没有理会孙权,而是转身向孙坚问道:“父亲,你怎么受伤了,伤势还好吧,不知现在为何事发愁呢?”

孙坚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反而年少的孙权走到孙策面前回忆道:“之前有太平道的人来这里传道,父亲看他们妖言惑众便加以制止驱赶,谁知那些人表面上听从父亲离开了,暗地则是偷偷袭击了父亲,父亲的头部也因此受了伤。

“现在有一批兵器要从东阳那里运过来,而太平道的人不知通过了什么渠道也知道了这事。我想太平道的人多半会从半路截击,所以现在正愁着怎么能将兵器安全运来。如今我不仅人手少,身上还有伤,而这事也不能再拖下去,这实在是让我为难。”孙坚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两个儿子。

孙策心里已经将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于是坚定的看向孙坚道:“父亲,你伤势还未痊愈,这事我倒有些办法,你在此安心养伤,运送兵器的事就交给我了。”

孙坚连忙摆手道:“此事你切莫插手,这些人不比之前的那些山贼,强盗。他们居无定所,神出鬼没,对于敌方的情况,我们根本不了解,此时敌暗我明,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果父亲你亲自押运的话,恐怕敌人早已算计好了各种计划。我刚刚来到下邳,敌人对我也没有防备,交给我的话反而会让敌人措手不及。”孙策将自己的分析缓缓说着,“我现在前去东阳,父亲则留在此地作势,想必敌人的精力也集中在父亲这里,然后我再带人混入商队,悄悄的将兵器进回城中。”

孙坚点了点头道:“这到不失为一计,不过还要从长计议。对了,你还没见你母亲吧,这事暂且搁放一边,你母亲整天念叨你,还不快去见她。”

孙策内心有些触动,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得紧紧跟随孙权拜会母亲。不用说,孙策见了母亲又是一场感情戏,这事且不提,只说孙策和孙坚将计划细细梳理到了半夜才确定下来。不过即便如此,孙坚依然不放心,一直给孙策说着一些注意事项,孙策也连连点头记在心中。

次日,孙策即启程前往东阳,孙坚也让自己的几位亲信跟随孙策前往,一行人跟随商队出了城门向东阳赶去。

“韩公,我们这次去东阳断不可暴露身份,不到万不得以,千万不能拿出自己的兵器。”孙策有些担忧的看着孙坚的部下。虽然孙策是要冒充商人,可这一行人个个虎背熊腰,在人群中甚是显眼,怎么也不像商人,这一点是孙策和孙坚没有计划到的。

孙策摇摇头感觉不妥,于是又悄悄讲道:“我们几个人太过于碍眼,所有还是各自分开,到了东阳再去酒肆里集合。”

那个被孙策称为韩公的人默许了,随后招呼手下各自分开,孙策这才算没了挑剔,安心向东阳行去。从盱眙到东阳路程倒是不远,然而这里是下邳国和广陵郡的交界处,所以太平道的人在这里胆大包天,肆无忌惮,甚至于想要强抢兵器。

孙策一路上细心地观看着周围的地势,虽然之前看过地图,可眼前的地貌依旧让孙策有些头疼。低山、丘岗、平原、河湖,这里地貌出奇的复杂,孙策知道越复杂的地方,埋伏点越多,越是琢磨不透敌方的方向。幸亏有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否则孙策这一次必定是凶多吉少。

行进东阳境内,只见这里道路一尘不染,道路两旁还有人维持秩序,原本挺乱的人群到了这里开始有序的行进,车马道也按照规定分开着,道路看上去极其通顺。不过最让孙策不解的还是这里维持秩序的人并不是官府里的人,而且怎么看都像是当地的农夫。

继续行走,孙策越来越吃惊,孙策洛阳一途中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县城,却是无一能与这里相比。显而易见这里的县长治理有方,孙策对这东阳县长起了很大的兴趣。

一路无话,孙策等人在酒肆之中会合,随后孙策拿着孙坚的书信来到府中拜访东阳县丞陈登。通报过后,没想到陈登会亲自出门迎接,这实在让孙策有些受宠若惊。

“久闻阁下大名,今日一见却不曾想阁下年龄如此之小。”陈登看着眼前的孙策淡淡的说道。

孙策听到陈登的话则是谦虚回道:“陈县丞过誉了,策何名之有,不过是受诸位厚爱罢了,倒是陈县丞年纪轻轻便当此大任,实在是我辈楷模。”

“阁下奉盱眙县丞的命令前来,我们还是先说正事的好。”陈登收起客套话直奔主题,孙策点点头,不紧不慢的将盱眙的情况说给陈登。

“太平道的人也参与进来了?”陈登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孙策,孙策点头默认道。

“如此一来就不好办了,太平道的人我之前也打过交道,能力不强,但是捣起乱来,让人头疼。”陈登脸色有些难看,“阁下此计,想必难逃太平道的眼睛。”孙坚和孙策细心研究的计策倒是一下子让陈登否定了。

孙策无奈的看着陈登说出了那句很经典的话“为之奈何?”陈登沉默不语,想来是在思考对策,孙策也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的等着陈登的回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陈登感觉把计划考虑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讲道:“既然太平道知道此计,我们便将计就计,阁下佯装不知情带着假的东西回盱眙,而我派人混入人群中将兵器运往盱眙。”

“将计就计,虚虚实实,实在是连环妙计,不过……”孙策好像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阁下勿慌,我不是要把你当做诱饵,我会派城里的兵跟着你,这一来是让敌人相信运的是真兵器,二来也好保护阁下的安全。”陈登想到还有话没说完便急忙补充着。

孙策顿时感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起身鞠躬道:“陈县丞足智多谋,此事定当万无一失。不过我倒真没有想到太平道的实力已经这么大了。”

“这太平道四处祭祀行法,妖言惑众,不过郡守州牧却置若罔闻。”陈登愤怒中又透着深深的无奈,“如此纵容下去,恐怕大汉恐将面临一场苦战。”

“策从洛阳来此一路,人们都竞相追逐太平道,听说那大贤良师远在冀州,现在想来那里的局势应该会更为严重。”孙策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说给了陈登。

陈登转身看向挂在墙上的大汉地图缓缓说道:“以信仰方式传道,一旦首领有所异心,却要比大泽乡起义更为恐怖。更何况现在京中党锢之争,宦官当政,恐怕大汉要面临巨大的考验,无论是不是安全挺过去,总之天下又要生灵涂炭了。”

虽然孙策心里早早就为那一天准备许久,可是如今从陈登口中说出却还是感觉有些迷茫。“看来,我要去趟河北,不看到那里的情况我是安定不下来的。”孙策自言自语的说着。

陈登听闻此话两眼紧紧盯着眼前年仅8岁的孙策激动地问道:“阁下所言如实,当真要去河北游历,要知道那里可能真如阁下所说的那般教众成群,危机四伏,甚至随时可能爆发起义。”

孙策将手背了过去,随后迎向陈登那不可置信的目光淡淡的答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不过修身治国平天下,更何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所以即便前方千难万险我且一试。”这豪言壮语倒真不是孙策刻意准备的,要知道孙策一直想逃避,一直也在逃避。孙策总以为这个世界与他无关,可是历史的车轮却不断的将孙策推向风头浪尖。

因此孙策试图鼓起勇气,开始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大乱世,苟全性命,躬耕于土地,这是孙策来到这个世界的追求。然而这追求随着太平道的出现变得越来越不现实,因此现在孙策只想活下去。

而即将到来的黄巾之乱非但不会让孙策安定的活着,还会一直折磨着孙策的精神。孙策别无选择只能向前走,即便孙策对前方没有丝毫信心,但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去看看。

陈登听到孙策的这番话心中自然是震惊万分,再看向孙策的时候也不再把孙策当做一个仅仅精通诗词的文士。孙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潜质似乎在陈登的心中有了着落,而这种潜质正是历朝历代明君名臣共有的特性。

“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大汉有孙君实在是大幸,还请足下受我一拜。”孙策的话自然激起陈登内心的豪情,说罢陈登向孙策深深一拜。

孙策并没有阻拦,理所当然的受了这一拜。嗯,这时的孙策显然已经不再是刚入太学的孙策,如果你选择改变,那世界就为你改变。现在的孙策依旧脆弱,可是迈出第一步后孙策总会成长起来,到时,便是这个时代的骄傲,而陈登也会幸运的作为见证者之一。

两人笑着谈论天下大势,仿佛是认识许多年的朋友。孙策也从字里行间得知了东阳县城一直都是陈登这个县丞在治理,因此敬佩连连。至于陈登得知孙策遇见许劭之后得到的评价更是刮目相看。

“许先生只说来广陵却不知道是广陵郡的哪个地方”孙策提起许劭又想到这里是广陵可能会有些消息,于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陈登。

“许先生,如此隐士,实在是可遇不可求,恐怕即使在广陵,我们也难以找到”陈登有些惋惜的回道,毕竟自己也想要得到许劭的一两句评语。

“如此说了真是可惜,想来今后只能靠缘分再见了。”孙策这时候才知道许劭说的话分量有多重。

“报……”匆匆忙忙进入房中的传令兵将两人的对话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