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螳螂计划：风影（29）

　　疤子陈的身躯在不断地颤抖，他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庞，眼中瞳孔倒映出的，却是无比的冷漠。

　　“你相信他是普通人吗？”小朱又对着疤子陈踢了一脚，而后又把他提了起来，嘴里发出只有疤子陈听得见的话。

　　疤子陈头低着，没有抬上来。他在想什么？此时，不知为何竟对他感到莫名的恐惧。他，在犹豫，在做着一个决定！小朱希望的是如此，但身在别处的宋柏呢？他改变主意了吗？

　　“说，你到底说不说？！”小朱对着疤子陈怒吼着，又接连扇了疤子陈几个耳光。此时的疤子陈，像极了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躯壳般，沉默地低着头，没有话语。

　　时间在流逝着，小朱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他紧抓着的疤子陈衣领的手在轻轻发抖。他知道，他在强迫一个人做出一个决定，他自知没有资格，可是他夺取了这个资格。这个资格，来自疤子陈对宋柏的感情。

　　“你够了吧，他快死了！”王宝安在身后大叫着，想要上前拉开小朱两人。却被旁边的本多瞪了一眼，愣得他又站在原地，看向小朱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他不是你们这类人！他唯一活着的方式就是死！你知道么，知道么！”小朱一拳将疤子陈打翻在地，身子蹲了下去，嘴里发出颤抖的声音。

　　疤子陈还是没有说话，他仍旧低着头，他依然沉默着。但小朱却是无比的焦急，时间在一滴一滴的流逝。周围的条件给予他不了这么多的时间，他在逼迫着，作为一个特工，一个无人问津的影子，他在这刻，竟莫名其妙地着急了。

　　这种感觉像是一把冷冷的刀锋，一下便插入他的胸口中，变得无比的疼痛。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吗？疤子陈并没有把宋柏看得这么重要，那自己跟他说的这些话，他现在会不会暴露出来？小朱痛恨着，咒骂着自己的不明智，又接连把怒气洒在疤子陈身上。他瞪着一双眼睛，双手把疤子陈脖子一掐。疤子陈身子猛地颤抖起来，喉咙间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叫声。

　　小朱，又或是螳螂。在这一次心理赌博中，他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不！

　　小朱双手已渐渐无力，但他却看见疤子陈的头渐渐抬了起来，脸色变得无比的煞白。小朱愣住了，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眼神变得无比的畏惧，看着眼前这个缓缓站起来的男人。

　　“我说，我说…”

　　几道轻微的声音，却好像几针沉重的大锤，一下猛烈地敲击在小朱的心头，胸口顿时一闷，身子又连连后退了几步，目光惊愕地看着疤子陈。突然，只觉得身子被人一推，只见本多像是发狂般地冲到了疤子陈面前，一下将疤子陈按在椅子上，在大声拷问着。

　　小朱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疤子陈。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依靠，让一个兵痞能够舍弃生命，成救了他人性命。是友情？所谓的兄弟之间，同生共死？他内心在冷笑着，嘲讽着，这个答案被否决了。那又是什么？为了国家大义？这个看似更加好笑了，小朱他想努力笑出声来，一张脸却紧紧地绷着。他喉咙被什么东西塞住。他摇头，国家大义，他为党国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所付出的贡献，丝毫不比那些尘盖在沙场之下的士兵少？难道这些士兵就能明白所谓的国家大义么？小朱冷笑着，但他下一刻又在自问，他恐惧地发现，他自己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老仲，是我杀的。”疤子陈平静道，“那把刀，是他的，但是我偷来的！那几把不见的工锥，也是我偷的，我想逃出去，我在牢房内想挖出一条地道，可是没有挖成…”

　　“偷的，你在哪偷的…”本多目光犀利地盯着疤子陈的眼神，丝毫不放过一丝细节。

　　疤子陈脸色微微一变，目光一散，又冷笑道：“在哪儿偷的，你比我清楚。”

　　“我要你一字一句说出来，刀和工锥，在哪儿偷的！”本多脸色沉了下去，双手紧紧按住疤子陈的肩膀。

　　疤子陈没有说话，走到这一步，他已是一个将死之人。曾经的他，以为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如今身在其中，他却发现心中再也洋溢出半点情感。他想害怕，但他没有了感情！所以，他并不慌张。

　　“库存房，我在库存房偷的。”疤子陈眼睛眨了眨，沉吟片刻说道。

　　“你在犹豫，你在撒谎。”本多目光直逼向疤子陈，道。

　　疤子陈毫不畏惧，直视本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还有同伙，他是谁？他现在在哪？”本多点头，相信了疤子陈的话。

　　疤子陈脸上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他又低下了头，嘴里突然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快说，快说！你们是不是…”

　　“框！”

　　本多疯狂地摇着疤子陈的肩膀，在大声喊着。但还没等他话说完，却发现疤子陈头猛地一抬，整个人顿时站了起来，向本多冲去！

　　“啊！”

　　疤子陈发出一声大吼，整个人撞向本多，同时身子直往前冲去。本多大惊，双手连忙抓住了疤子陈的腰，而后猛地用力！疤子陈痛得大吼，身子却依旧猛力地往前冲去，本多嘴里发出怨毒的声音，旁边的王宝安早已吓得跪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在瑟瑟发抖着。

　　疤子陈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身子往前一摔想要把本多压下去。却发现本多一只手猛地砸在他脑袋上，痛得他的头直发昏。下一刻，本多发出一句怪叫，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一把手枪，黑漆漆的枪管对准了疤子陈的胸口。

　　“亢！”

　　“亢！”

　　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应在这间阴暗的牢房内。疤子陈高大的身躯霍然停住，脸上的表情已经渐渐凝固，在他那破旧的衣衫上，已是多了几个染血的窟窿。

　　“啪！”

　　疤子陈再也站不住，身子缓缓往后倾，但一双瞪大的眼睛，却狠狠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小朱。眼中的情感，有不甘，有无奈，但最后定格住的，却是小朱他所看不透的，他这一生，都永远没法看透的。

　　一切都在消停，在消逝，变得安静。在另一间刑房，那几道遥远的枪响将宋柏惊醒。他身躯在剧烈发抖，手指狠狠抓着椅子把手，直把它抓出了裂痕。宋柏缓缓抬头，毫无情感的目光看向窗外那片阴沉的天空。脸色突然一白，喉咙一抽，一口鲜血突然吐了出来。宋柏脸色变得无比的痛苦，眼睛缓缓闭了上去。他好冷，真的好冷。

　　曾经有一个人，当他离开时，宋柏也吐了血。他安慰自己，这是劳病。但他这一生，却没为任何人真正流过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