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血忆
像是迷归在黑暗中的可怜人，只身独驾一叶扁舟，面对着眼前无尽的混沌，内心却早已死去一般再无起波澜。可奈何那内心最深处，却还残留着最初的那一抹信仰，脸色僵硬地一步一步驱散那黑暗，只为虚无中那一点无趣的光明。
四周依旧是这样的安静，就连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虽是那么的黯淡，却也静静躺在地板上，怕是一不小心便打破了这一片的安静。病房内，一架病床上躺着一个男子。男子脸色略显苍白，双眉微微皱着，似是他一贯的表情。
“吱！”
这时，病床突然颤动了下。紧接着，那披在男子身上的被子轻轻抖动着，一只手自被子内缓缓伸了出来。宋柏慢慢睁开了眼睛，意识慢慢恢复。一双漆黑眼珠转着环视眼前，眉头似乎皱得更紧。
硝烟中，那一道娇弱的身影突然自硝烟后出现，流着泪大声哭喊着他的名字。她离自己是那么的近，可宋柏却丝毫听不见她的声音。他想跑过去，可身子一动却是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在他上空，一颗炮弹呼啸而下，瞬间湮灭了他的视线。
“敏铃…”
宋柏突然*一声，可转眼间脸色又变得苍白，额头上大片冷汗留下。背后一片撕裂的剧痛顿时传来，他紧紧咬着牙，努力撑起手坐了起来。全身的无力感使他感到无奈，宋柏一手按着后背，一手慢慢扶着墙壁，慢慢走到了房门前。
“噶噶，吱！”
宋柏刚准备打开房门，脸上表情一沉，却发现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表情变得更加的冰冷，双手紧紧按着房门。木门发出那不堪重压的*声。
“咳咳…是，是宋长官醒了吗？”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却还是丝毫没有开门的动作。里面，宋柏强忍着背后的剧痛，一滴滴冷汗滴落在地板上，可双手却依然紧紧按在门上，嘴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开门。”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可语气中却满含着冰冷的气息。隔着木门，门外那人似是打了个颤抖，紧接着干笑回应道：“宋长官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吩咐我，您就不必出去了，安静地在里面养伤就好。”
“砰！”
突然其来的一声巨响，木门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宋柏侧身靠在门上，背后是一片的鲜红。右手却重重按在门上，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沙哑：
“开门。”
“宋长官，你，你这…诶诶！顾部长，您来了！”门外那人突然语气变得严肃，朝着正走过来的男人敬了个军礼。顾少凡背着手，身后跟着几个医生和护士。他冷冷撇了一眼房门，而后却轻轻叹了口气，朝着守在门口的士兵挥了挥手道：“把门打开！”
“是！”士兵站直了身体，转身连忙打开了房门。房门一开，顿时一片血腥味传来。顾少凡眉头一皱，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男子。宋柏一手撑着墙壁，脸色苍白地盯着顾少凡，眼神中丝毫没有掺杂任何的表情。在他背后，一滴滴鲜血正快速滴在地板上。
“不好，他伤口裂开了！”身后的医生惊呼一声，连忙示意着两个护士要将宋柏移到床上。可后者却一手打开了两个护士，头一低就要走出去。
“你要去哪，滚回来！”身后顾少凡突然大喝一声，一手将宋柏抓住。宋柏忍不住一个踉跄，整个人怔怔地靠在墙上，背后鲜血又瞬间将洁白的墙壁染红。
“呵…”顾少凡看着宋柏的样子，突然冷笑了一声。而后二话不说将他拖了回来。耗尽了全部力气的宋柏犹如一团滩泥般靠倒在了床边，大口大口喘着气，可眼睛却无神地看着别处。
“把伤口重新给他缝上！”顾少凡朝着旁边两个护士说着，而后一把将宋柏按在了床上，双手紧紧按着宋柏的双手。身后两个护士手忙脚乱地拿出了麻醉剂，准备给宋柏打下去，可却被顾少凡冷冷一瞪。
“打什么麻醉？就这样给他缝上去！”
“可，可…这不打麻醉…他受，受得了么…”一个护士怯生生地问道，手中还紧紧攥着针头。
“死了就死了，给他缝上！”顾少凡似乎已经没了耐心，冲着两个人大吼一声。两个小护士吓得面色苍白，又重新拿起了针线，手颤抖着慢慢接近宋柏那满是鲜血的后背。
“还看，看什么看！快快…”身后的医生意识到两个小护士还犹豫不决，怒喝一声催促道。
“呼…”宋柏倒躺在床上，意识到一根冰冷的针头插进了那满趁剧痛的后背，牙一咬，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双眼逐渐瞪得巨大！
“你知不知道，这次鬼子轰炸重庆，死了多少个学生？啊！”顾少凡脸色变得狰狞，面容似乎比宋柏更加的痛苦。他紧紧抓着宋柏的手臂，似乎要将他双手抓断一般。
“呵…呵…那，那…”宋柏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背后的剧痛似乎不在尽觉，声音无比冰冷：“学生游行，到底是…到底是谁发动的…呵…”
“我哪里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可是你…”顾少凡眼珠瞪得巨大，脸突然凑近了宋柏，脸色变得无比的狰狞：“可是你，怎么不让他去死？你当时就应该一枪杀了他！你知不知道，私自发动学生游行，这是多大的罪名！啊！”
宋柏脸色变得苍白，头僵硬地缓缓扭过去瞪着顾少凡，牙齿狠狠一咬，突然发出一声凄惨笑声：“为，为了什么？为了你自己的前途…”
“为了敏铃，为了你们这两个讨债仔！”顾少凡突然一巴掌扇了过去，宋柏脸顿时一扭，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去。两个小护士吓得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不知所措地看着顾少凡。
“缝！再给他多缝几针！”顾少凡双目一瞪，又探手一把抓住宋柏的头发将他的头扭了过来，声音阴沉得可怕：“你知道吗？你和李谌之间必须死一个。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敏铃！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更希望死的，是你！”
“缝上！”
顾少凡一手甩开宋柏的头，接着大吼了两声，而后一个甩身，直接走了出去。
“麻药打上，赶紧，赶紧缝上！”身后的医生看见顾少凡走了出去，接连冲着护士催促了几声，自己也连忙走了出去。
“你别动…”两个小护士眼眶通红，哽咽着拿出了麻醉剂看着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宋柏道。
冰冷的病床上，宋柏脸上表情早已麻木，或早已变得死去一般。双目瞪得巨大，不知在看着什么，苍白的嘴唇微微抖动着。脑海中，又缓缓浮现了一道娇弱的身影，正隐在黑暗中朝他挥着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寂的病房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冷的惨笑，笑声显得无比的凄厉悲苦。外面，顾少凡低头走出去之时，却看见门口正站着一个人影，他抬头一看，只见是李谌！
“敏铃想好了…”此时的李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懦弱之色，白哲的脸庞上写满了坚定。可看向顾少凡的眼神中却还含着深深的歉意。
“你赢了。”顾少凡对视着李谌，冷冷笑了一声，似乎十分的挫败。
李谌没有说话，目光却慢慢注视在那一扇木门上。房间内，那一阵凄惨的笑声逐渐消散，又重新被寂静所覆盖。李谌眼神一眯，嘴角呡了呡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