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憎恨

空旷的街道上，两匹血统优良的奥特兰克高山马拉着一辆在门扉上刻有巴罗夫家族徽记的精致马车飞驰而过，带起一道冷风。

不得不说，拥有大量肥沃土地的巴罗夫家族绝对是富得流油，仅仅只是伊露希亚平时不怎么用得上的代步工具，就是一些普通的小贵族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高档货。

脚下垫着厚厚的手工毛毯，四壁上雕刻着神秘的花纹，似乎是某个连锁法阵的一部分。根据自己曾经学到的一些微薄的法术知识，罗兰只能勉强分辨出恒温和减震的符文。柔软的沙发上放着质地考究的靠垫，天蓝色的丝制窗帘上点缀着金色的刺绣，所有的装饰都是典型的高等精灵风格——奢华，精美，复杂。如果不是身边的骑士少女，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奎尔萨拉斯。

车厢里，罗兰躺在坐垫上假寐，刚刚的比斗消耗了他太多的体能。这种浑身乏力，虚弱无助的状态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因此他要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恢复体力。

职责在身的伊露希亚依然留在长者广场，只是派了两个护卫带着罗兰和寸步不离的骑士王乘坐自己的马车去礼拜堂寻找阿隆索斯·法奥大主教。

宽敞的车厢里没有别人，可少女骑士依然正襟危坐，腿上横放着从精灵手里接过的符文长剑，随时保持着戒备。

不知马车走了多久，她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罗兰，你今天的表现有一点奇怪，虽然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但是好像不太对劲？”

虽然只是一句话就没有了下文，但是罗兰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不仅是呆毛王，就连他自己都有一点为自己今天的举动感到费解。

要知道他最初来长者广场的目的也只是打算随便找一个小喽啰杀鸡儆猴一下，而不是现在这样直接和一群贵族子弟打的天昏地暗，结下仇怨。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洛丹伦的国王骂作老狗，之后更是主动地暴露了自己已经成为圣骑士这个之前一直想要隐瞒的信息。

这一切都不符合自己制定的保持低调的计划，同时，更让罗兰提心吊胆的是，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或者，在那一刻自己是不是被某个东西附身了？没有过类似经验的罗兰表示自己实在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世界意志的影响，个体在用行动影响周围的同时，周围的环境也在影响着个体。”

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少女提出了一个虽然新颖但是颇为合理的揭示：“当你认同了自己高等精灵的身份，你自然就会站在高等精灵的角度看待问题。这让你对洛丹路王国充满了敌意，所以才会脑子一热，不顾后果？”

“或许吧”，一时之间，罗兰也提不出什么反对的想法，毕竟自己从以前开始对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的感官就不是很好。

虽然曾经的历史上那位国王只是一个受民众爱戴确实在自己儿子手上的倒霉鬼，毕竟能够执政几十年，并且能够一直让洛丹伦的国力保持在凌驾于人类其他各国之上的超然地位同时在诺森德开垦了多处殖民地的家伙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更何况，在前世的游戏里，第二次兽人战争中兽人为了联合祖尔金而转道攻打奎尔萨拉斯的诡异行径一直让罗兰心怀疑虑——

首先，人类大军抓到了阿曼尼的祖尔金，但是因为看守力量的薄弱却被兽人巧合地救走了；然后，兽人主力从希尔斯布莱德丘陵转移，联盟的军队有着主场作战的优势，竟然对一切都后知后觉；最后，兽人连续穿越辛特兰，东提瑞斯法林地和达隆米尔林地，北上奎尔萨拉斯，联盟的部队更是只能一直被吊在后面吃灰。

或许一开始祖尔金被救走只是巧合，兽人北上也只不过是乘联盟一时不备，但是罗兰绝对有理由相信之后联盟的追兵一直被兽人主力甩在后面肯定不仅仅是作战层面上的原因。

或许当时联盟里人类高层的目的就是让兽人部队给高等精灵来一次狠的，然后借势把只愿意提供后勤物资而不愿意派出一兵一卒的奎尔萨拉斯给拉进焦灼的战局。当然，如果能把主战场转移到奎尔萨拉斯境内那就更好了。

这样不仅能让胜利的天平向自己的一边加速倾斜，同时也能够减少人类军队的损失，更保证了经历兽人战争之后力量大减的人类诸国不会被因为置身事外而保存了实力的高等精灵趁火打劫。

没错，或许高等精灵没有这种意图，但是即使是出现了一点点可能，也足以让人类寝食难安。因此最符合人类利益的做法就是用兽人的残忍和杀戮把高等精灵拉入战局之中，到那时被复仇欲望所驱使的强大的高等精灵就会是被人类握在手中的一把利刃。

或许高等精灵之中有智者能看穿人类的图谋，但是当奎尔萨拉斯被入侵，永歌森林被焚烧，大量平民战死的时候，作为高等精灵的掌权者银月议会难道能强行压下民众复仇的欲望？如果议会真的那么做了，那么就离丧失权柄不远了。

这是一个让对手明知道是坑，也不得不跳下去的阳谋。这样被人拿刀逼着加入联盟，也无怪乎战争一结束高等精灵就退出了联盟，甚至为此背上了背信弃义的坏名声也在所不惜。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罗兰的猜测，但是有句话说的好，我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知道谁是最后的受益者。而从最后的结果来看，高等精灵遭了无妄之灾，人类捡了一个大便宜。只不过人类高层自己玩脱了，让兽人顺利通过了奥特兰克山道，才导致了后来洛丹伦王城下的攻城战。

曾经的罗兰在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也只不过是觉得联盟之主泰瑞纳斯和元帅安度因·洛萨略显腹黑，而不会认为他们做的不对。

老祖宗也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别的种族打生打死，自己休养生息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高等精灵被坑就被坑吧，反正又不是没有被坑过，既然几千年前可以被索拉丁大帝坑了一次，那么几千年后再被索拉丁大帝最后的血脉再坑一次也无所谓了，反正被坑的又不是自己。

但是，今世身为高等精灵的一员，罗兰看法自然就转了个大弯。以前在他心里只是有点腹黑，但是手段高明的泰瑞纳斯瞬间变成了包藏祸心，阴险狡诈。他对洛丹伦的好感度也直接从友善变成了仇恨。

或许，今天的行为，只是因为自己对洛丹伦不满情绪的发泄？想到这里，罗兰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就好。

这时，车厢外传来一个声音，“罗兰阁下，礼拜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