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户内发事
其实洪川也并未全然吐露出实话，一夜之间将徐阳提拔为锦衣卫百户他确实没有这样的权力，但并不代表他不清楚发急鸽传信之人是谁。
正是京师的佥事大人，不然他怎会平白无故的支给徐阳二百两银子。
茶也喝了，面也会了，还借来了二百两银子，徐阳的心情还颇算畅快，因此回百户所的脚步便是稍快了几分。
但人还没踏进百户所，一股生硬的气息当头扑来。
冷清，实在太冷清了，这是一群蛮子窝该有的气氛吗？
从户外走至内堂，看到的人不过寥寥数人，顿时徐阳的心底萌生了一股不详的预感，随即张口喊了口陈锋。
陈总旗急忙而来，“大人，不知喊卑职来所谓何事？”
徐阳道：“将点卯簿给大人我呈上来。”
陈锋愣了一下，然后抱拳就转身离去了，不过片刻工夫，陈锋就再次出现在徐阳的视线中。
从千户所回来，就已是过了点卯的时辰，但从名册上看，一百四十三人的百户所竟然只有二十一人签到。
整整旷工了一百二十人啊，而且这还是我徐阳上任的第二天，这是在对我挑唆不满吗？
徐阳颇是气愤的指着名册，“陈锋，这一百二十二个人呢？”
陈锋道：“病了。”
啥？徐阳突发好笑，“当生病是赶集吗？全部凑在一天了。”
陈锋无言以对，垂着头。
而徐阳也猜到了事情的起因，叹了口气，眉间挑出一股浓浓的忧伤。
二百两银子啊，刚在怀里揣热，老子就要将你们全部嫁出去了。
徐阳道：“罢了，这事不怪你，你去将所里签卯的兄弟们都汇聚起来吧，我有话要说。”
陈锋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徐阳，就退了出去。
二百三十两，这是目前所有的积蓄，其中包括他自己的三十两嫖/资。
而户里的兄弟听到百户大人集聚大家，各自都搁下手中的差事。
内堂中，徐阳站在案桌前，看着相继而来的弟兄们，不知为何，心底涌出了一股黯然的悲伤，偌大的百户所，一百四十三人，但站在徐阳眼前的就只有这二十一人，似若有种众叛亲离的错觉。
大家都是靠拿银子吃饭，徐阳也相信大家都缺钱，可为何还有这二十一个弟兄按时点卯签到。
难道他们就不缺钱的？瞅着年纪奔三，有的即将奔四的弟兄，徐阳又由感到一股欣慰。
任职当差的，都是要养家糊口，三十家中有小儿，四十家中有老母，都挺不容易的，但在危难的时刻他们这二十一人仍是给足了徐阳面子，相信他，站在他的面前。
死人出丧都有头七，可徐阳这才是新官上任的第二天啊，他不愿意多想，真的真的很伤心，但看着眼前的这群弟兄，伤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道微笑。
徐阳突然间很豁达，没有往日多花一分钱就割他一刀的痛楚感，既然他们坚信你，那这当上司的就不能让他们失望。
徐阳对着站在一旁的陈锋道：“陈总旗，你去我侧房将床榻下的三十两银子取来。”
陈锋看着徐阳，“大人，你这……”
徐阳打断道：“快些去吧，回头我有话要说。”
陈锋叹息了声，“是，大人。”
…………
在众人举目之下，徐阳的压底的三十两银子被陈锋放置在身旁的桌案上。
徐阳看着众人，“在场能有你们这二十一位弟兄，我徐阳真的很感激你们，出来公干的，手头都不富裕，并没因为银子而抛弃我，所以，我很谢谢你们给我徐阳这个情面。”
“既然你们能站在这，就说明你们心底还有我这个百户大人，在心中还对我抱有信心，带有期望。”徐阳顿了顿，又是接着道：“我徐阳是读书人出身，在上任百户的第一天就知道一些人对我暗做鄙夷，瞧不起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吊子，这点我不否认，我没有你们一样魁梧的身板，百八十斤我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见得能撼动半分，但是，我至少不会让我的弟兄失望。”
说着，徐阳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二百两，搁在那三十两白银之上。
自始至终，堂中的弟兄都没有吐出一句话，冒出一个字，都是在静听徐阳的发话，一双眼眸也随着他的语调而变得坚毅。
最后看到徐阳从怀里掏出二百两银子，两手更是忍不住颤抖。
因为他们知道，徐阳这位百户不光是从半个读书人，也还是个蒙冤的牢犯。
于此一来，空白一身的他又是从何得来这二百三十两银子？不用想就知道是借的……
众人顿时将目光从徐阳的脸上挪开，投向他身旁的总旗陈锋。
陈锋立马朝着徐阳抱拳，宣出大家的心声：“大人，这银子使不得，哪怕兄弟过的在艰苦，咬咬牙也还是能挺过去的，等来日缓过气候了，再补上吧。”
徐阳有些上火了，“什么叫咬咬牙，大人我孑然一身倒是无所谓，可是你们呢？上有老，下有小，你们能咬，他们呢？陈锋，将银子全都分派下去。”
陈锋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坚毅，没有再多说，可二百三十两银子他却是留下了二十两。
徐阳看着他，指着银子道：“这二十两也拿去给弟兄分了。”
“那大人你日后……”
“我无家无室，百户所便可安身，放心吧。”徐阳笑了笑。
可他这话落在大伙儿的耳中，自认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此刻眼眶竟然红润了。
陈锋遵从了，余出来的二十两匀给几个条件困难的兄弟，剩下的就是一人十两。
但银子刚塞入怀中，堂中的二十一人在陈锋的领头下，一声咚响，全部单膝跪地。
“卑职独大人唯命是从，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徐阳的眼眶湿润了，记得上辈子跟三婚老婆洞房都没这么此时此刻这般激动。
是男人，都是有血性的，是下属，就都是讲情义的。
这一刻，垂头跪在徐阳身前的二十一名弟兄彻底走进了徐阳的心间，他自己也彻底落实在锦衣卫百户这个位置上，尽管在外臭名远昭，可他这半个读书人竟是读出了一些不与名状的东西来。
就好比属下的一刻坦诚相待的心，这就是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不曾拥有的。
而徐阳，这个读书人的上司同样也在这群弟兄们的心底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笑了，彼此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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