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怒火誓言，心之觉悟

静若处子，动若狡兔，根本无法形容这个一跃而过数十米，若闪电一般急逝的银色身影，那句柔和的轻语响在耳边的下一秒，罗宇瞳孔陡然放大，视野之中，已然充斥弥漫着无尽的银光。

骄阳的光辉被冰冷的铁银覆盖，一缕缕金色的余晖在那跃起的少女身上四散，恍若神话之中掌管太阳的女神，擎按住手中恍若流光的利刃，向着那树荫下的身影，劈斩而下。

这宛如天外流星的一剑，拖曳出一道半月的灿烂银辉，空气发出痛苦的刺耳悲鸣，切割出激荡的气流，“嗤啦————”一种极为沉钝刺耳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是刀剑划开那顽抗的皮肤，血液四溅的身体哀鸣。

一剑得手的女剑豪，却不复那种掌握一切的淡然微笑，反而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她完全未曾想到：这气势显赫，却轨迹清晰缓慢，仅仅用来试探的一击劈斩，竟然出乎意料地立功。

名为“决斗”的古典魔剑，轻易将粗糙坚韧的毛皮划开，贪婪地饮下那滚烫湿热的鲜血，下一秒，她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却是轻易感受到这把魔剑之中，涌出的生命精华。

“决斗”：这拥有神圣之名的利剑，却讽刺地在每一次打击之中，吸收敌人的鲜血生命，来补充主人的疲乏和生命，破坏所谓的“公平”。

此刻的菲奥娜，终究不是那个日后身经百战，彻底成熟如同盛开的玫瑰的传奇英雄——“无双剑姬”，这种身体充盈着甘美生命的满足，混合着意外伤到友人的淡淡懊恼，交织在心头的矛盾，让她禁不住微微失神。

她不愧是最为顶尖的剑术天才，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握着剑柄的右手往后轻轻一拉，想要抽身而退，但手中的“决斗”，却拖出连绵的嘎吱声，如同老掉牙的木板被锯开的糙声。

一只笨拙的熊掌，以极为滑稽的姿势，将它握在手心，肉乎乎的内掌，轻易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锋利的剑刃贪婪地吮吸着流逝的鲜血，感受着手心那种生命流逝的虚弱，罗宇缓缓抬起头，憨厚的脸上，却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嗷！”他的双眸，不知何时激荡着微弱的红芒，原本平和灵动的气息，如同内敛到极致的狂野凶兽，此刻以一种喧嚣爆裂的姿态迸发出来，一种原始的“异类”，名为自然与野性的怒火，充盈在他的体内。

那紧握剑尖的手臂上，肌肉如同心脏一般跳动地蠕动，如疯草一般充斥起浓密的毛发，转眼间化成虬结巨大的熊臂，让这把传奇的剑尖都发出痛苦的悲鸣，几乎剑的顶端，都要被一种蛮横的恐怖力道，缓缓掰弯。

在菲奥娜惊讶的注视下，她甚至可以清楚听到这近在咫尺，对面这个少年的剧烈心跳，那扭曲的熊脸，露出的无法理解的灿烂笑容，它空余的左臂抬起，甚至可以听到老牛筋绞动时候的嘎吱闷响，以一种直接、缓慢、笨拙的姿态，如同电线杆横扫，那强烈的气流被刹那崩坏的声响中，

这恐怖的一拳，携泰山崩塌之势，轰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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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这个活泼天真，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的少女，如今却静悄悄地裹在柔软的毛毯里，如同做着噩梦一般，睫毛不时微微颤抖，往日鲜艳的红唇，如今显得发白，苍白的脸颊上，不时流露些微的汗渍。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缓缓抚上她那湿漉漉的额头，随着那拗口的空灵声音，一道淡蓝色的微光，如同潺潺的水流一般，缓缓浸润入沉睡女孩的身体，稍微增添了一份红润的生机。

“没用的，她并非因为疾病和伤势如此，只不过是因为‘饥饿’的虚弱罢了，倒是你，这样负荷地使用‘治疗’，你的身体，会被压垮的。”苍老的声音响起。

那手上的蓝光迅速地微弱了下去，却又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执拗地维持最后的光辉不散。

“何苦如此？”随着一声叹息，也不见任何动作，这道被依靠“魔法书”而施展出的“治愈”蓝光，直接湮没在空中，居然逆转地化作点点元素，最后那支付的“魔力”，全数返还了施术者体内。

这种溯本还原，若是被专精于“奥术”的资深法师所见，恐怕要抱头痛哭，这种超凡的手段，几乎已经超越了“魔法”的范围，更为接近不可思议的“奇迹”序列。

“可是……”一直沉默的少女突然出声，柔弱的声色中满是悲切的疲惫，“我不甘心啊……”

“她一直把我当姐姐看……我却什么也做不到。”艾静抬起头来，那眼眸中泛着淡淡盈光，“只能这样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我其实什么也不会，明明说好了，要想姐姐一样照顾他们……”沉浸在自己懊恼之中的少女，继续自言自语着吐露心声，“连面对那种怪物，都只能让妹妹受伤救下……”

“其实一直是他们在照顾我……就算是这样，他们两个一起的时候，我还忍不住生气和嫉妒……”素白的裙纱上，随着她那哽咽一般的声音，叮咚地渐渐湿润起来，“我真不是一个好女孩……”

“你做的够好了。”老人忍不住出声安慰。

“对不起……”听到这声话语，她似乎惊醒了过来，擦了擦眼泪，勉强露出微笑，“让您见笑了。”

“不。”学者摇了摇头，“因为无力守护所爱之人的悲伤和懊恼，永远不可笑。”

他直视着尴尬的少女，眼眸之中恍若浮现金色的火花，“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科恩.凯达’的弟子，继承我的魔法之路？”

“我愿意。”女孩那水润的眼眸，对着那火焰，反射出一道明亮，宛如“希望”的微光，她坚定地回答。

这新生的师徒，一老一少的身影消失在那洞穴的深处之后。

外面的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

“你怎么不拦住那个老家伙，他起码用了类似‘安抚人心’的魅惑力量，不然，你的同伴不会这么轻易信任他。”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所需要的东西。”罗宇低落的声音下一刻响起，“而且，我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恐怕又要哭了。”

“我可不敢看她哭的样子……”

锵锵的铁靴踏地声响起，在那喷泉的荧光照耀下，浮现两人相倚相靠，融成一体的狭长影子。

准确的说，是优雅高傲的贵族少女——菲奥娜，主动揽起罗宇的腰间，搀扶着他一步步迈进洞内，这并非因为“一斗钟情”的艳遇，而是因为现在的罗宇，实在没办法自己行走。

因为他从腰部的肋下，直到小腿的内侧，被一道触目惊心的狰狞伤口所覆盖，皮开肉绽地几乎将他斜斩成两半。

轻柔地将他搀扶着的女剑手，犹豫地转过头来，如同小女生一般脸色微红，那种扭捏的样子，几乎让罗宇忍不住笑出声来，“今天的事情，真对不起。”

“没事。”罗宇笑了笑，不理会身上沉痛的伤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我可是受过女神祝福的，这点伤势，再过一点时间，就会自动复原了。”

“嗯。”菲奥娜轻轻看了看那虽然血肉模糊，但覆盖着依稀的绿光而愈合的伤口，松了一口气——这已经好太多了，许多当她无意识斩出那一招的时候，清醒的时候，几乎急的要哭出来，那时，“这个男人，鲜血四溅，几乎被活生生断成两截。

而他这样几乎阵亡的代价，换来的，仅仅是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女，那肩部银色的护铠上，扭曲成一团的浅浅凹痕，此刻已经因为附魔的神秘力量，缓缓恢复。

“你能先出去一下么？”罗宇犹豫了一下，转头对菲奥娜说道：“我想一个人，静静地陪她一会儿。”

“您真是个好人呢……”女剑手惊讶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伤势这样沉重的情况下，他居然还关心着同伴，不知为何，忍不住又脱口而出一句话：

“虽然太过风流了。”

“呃？”罗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女剑手的身影已经消失，忍不住苦笑地摇了摇头。

这……算是所谓的好人卡么？

他随即将这些杂念抛在脑后，一个人勉强依托着完好的左腿，歪斜地靠近躺在石床上的少女，望着那平日骄傲灿烂，如今楚楚可怜的柔弱样子，心中微痛。

我发誓……永远，永远也不会让你再受这种痛苦！

他似乎觉得胸膛中某种莫名的东西在这一刻复苏觉醒，一个声音，将他心灵绞痛的同时，如同狂怒的野兽发出愤怒的咆哮，那滚烫沸腾的血液，几乎让他感觉下一刻都要燃烧起来，罗宇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轻轻抚摸那精致柔弱的容颜，这种自己许诺，守护一生的美丽。

“阿宇……”罗宇心里一惊，正要回答，却又硬生生止住，这个昏迷的女孩，嘴唇懦懦地嗡动，如同噩梦一般，紧闭着双眼，柳眉蹙起，梦呓一般轻声说着：

“阿宇……我错了，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就算你要杀了我……也绝不离开。听到这种梦话，罗宇忍不住俯下身子，贴下去，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感受那近在咫尺，几乎可以清楚听到的纷乱心跳，搂住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缓和她的躁动，低声在少女的耳垂下低声呢喃。

似乎感受到被紧紧包裹着的温暖，那种熟悉的气息，原本有些不安的少女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借着那渐渐暗淡的微光，两人的心跳渐渐化作一道频率的合奏，陷入了共同的沉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被压在身下的少女突然身体颤动，眼眸陡然睁开，却是猛然发挥出不可思议的敏捷，如同一只灵巧的夜猫一般，那搂住罗宇腰间的手臂往下一划，及到他的裤兜，手指轻盈地往内一勾，竟是转眼间牢牢握住一个冰冷的事物。

她仿佛刚刚醒来的茫然，本能地将那件东西递在唇瓣，突然打了个冷战，惊醒了过来，发出“啊”的一声低低的惊叫，那竹筒顺着罗宇的身体，滴溜溜滚落到墙边，梅迪却恍若未觉，只是呆呆望着自己的手臂，那手腕之上，大半个手掌上，隐然覆盖着一层微暗的鳞片，如同灰色的火焰一般燃烧，原本整齐的指甲上，闪烁着让人心寒的尖锐锋芒。

“这么会这样？”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跳下石床，脑袋空空地向外跑去，当她渐渐清醒的时候，已经置身在洞口之外，呆呆地望着自己身体古怪的变化，茫然无措。

“你还真够弱的呢……”突然一个声音将梅迪惊醒，她抬头望去，却见这皎洁的一片月色的沐浴下，站着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裹着淡淡的银辉，与月光交融在一起，仅仅站在那里，却散发着一种让她有种本能畏惧的气息。

“罗宇先生像真正的战士一样，毫不畏惧帮你们阻挡风雨，连你的姐姐也已经走上了魔法修行之路，而唯有你，却还在畏惧自己的潜能，懦弱地接受他们的保护，简直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这位如同一把利剑一般，静静环胸站在那里的高挑女剑手，突然嘲讽地说道，这恶毒的指责，让梅迪脸色一白，却下一刻，让她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对着菲奥娜问道：

“我要怎么做？”

嗖的一道银芒闪过。

梅迪下意识退后一步，睁开眼睛，却见脚前的大地上，插着一把晃动的利剑，露出的小半个剑身，流露出森冷的淡淡光辉，剑柄在她的眼前颤抖。

她踏前一步，努力地拔了出来，那原本超过她负荷的沉甸甸的武器，不知为何，握住手中，反而让她有种轻盈的感觉，她摇摇晃晃走到前方女剑手的面前，忍不住吓了一跳。

借着那闪烁的剑光余晖，将那前方的暗处照耀地如同白昼，这位陌生的女剑手的铁靴，所踏足的地方，竟是不偏不倚踩在一道墨绿的发根之上，经历了那个恐怖的逃亡夜晚的梅迪，却清楚地知道这无害的草根，封存着怎样嗜血贪婪的恶魔。

“看来你也知道呢。”菲奥娜突然露出极为优雅贵族般的笑容，指着那墨绿的中心，轻声说道，“首先，拿起你手中的剑，像个战士一样，刺下去！”

柔和月色下，女孩咬着牙，颤巍巍的白皙手臂伸出，依言握住那把银辉的利剑，几乎可以听到那心中砰然的急剧跳动，却死死地不肯闭上眼睛，那把剑身的反光中，照出一双竖起的瞳仁。

她缓慢而又坚定地，往下一剁！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