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剧变(2)
“孤御极凡二十载,俄罗斯频遭天灾战火荡袭,幸得罗曼诺夫诸神庇佑,危而复存。然自开战以来,国家土地惨遭敌人蹂躏;值此之际,内乱又起,战事前途益增险象,皇朝运数日渐孤微。商辍于涂,民露于野。孤外观大势,内审舆情,当知兆民之好恶,远甚一姓之尊荣。故,孤愿遵照杜马之决议,逊皇帝之位,解总司令之职,以慰全体国民厌乱望治之心,励团结一致共建俄罗斯之景。”
“皇储阿列克谢罗曼诺夫,年未过十,身罹疾病,是以虽有救国之志,却无治世之明。内弟米哈伊尔罗曼诺夫,仁厚机敏,足堪为帝国之君。今孤将皇位让于米哈伊尔大公,与军民协商平复时局之良策,总期海宇之安平。俄国之国运,军队之荣光,人民之幸福,今皆决于众手;孤当仰瞻圣灵,祷未来之情形。”
1914年2月10日,尼古拉二世的逊位公告如同飓风一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席卷到了全世界;所有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被震得瞠目结舌,浑然忘却了自己所处的阵营。曾经是欧洲大陆上最恐怖的战争机器、被所有世人都视为庞然巨兽的俄罗斯帝国,竟然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剧烈变局:尽管在此前的1905年,已经使世界见识到了俄国革命的威力,但如今沙皇在革命者的暴动下被迫宣布退位,也着然是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了一些!
在德国,欣喜至极的民众聚集在啤酒馆和咖啡厅,热烈讨论着之后的战争格局:与之前的大量战场上的胜利消息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悬挂在德国头上数十年之久的两线作战的达摩利斯之剑,终于在本质上有了摇晃消去的惊喜前景。如果新掌权的俄国政府决定退出战争,那么真正的胜利也就将随之到来!德国政府也同样是在一片好整以暇当中静观俄国国内的动乱:包括威廉本人在内的德国高层,都对尼古拉所在统治过程中奉行的亲法政策大感忿怒。现在他离开了俄国的政治核心,对于德国而言无疑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情。
相比于同盟国的乐观,英法两国则宛若当头挨了一记猛烈重击。在他们的规划中。俄国无疑是抗衡德奥同盟的至关重要的力量;而随着战前法国陆军被奉若神器的“殊死进攻”的破灭,和称霸海洋三百余年的皇家海军一夕陨落,各自手中王牌尽毁的英法,更将俄国视成了协约国集团能获得胜利的唯一救星。当俄国首都发生动乱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还指望着沙皇能够迅速将国内的情况平定下去,尽快恢复对德奥的作战;然而到了今天,他们才发现一切都已失去了常态!
在伦敦和波尔多火急火燎的电报催促之下。英法两国驻俄国的大使开始在圣彼得堡城中四处奔走:他们不断拜访可能在俄国新政府中手握重权的各派人士,向对方开出大把的要到战后才能实现的空头支票。竭尽全力的劝说新政府要履行协约国的义务,决不能先一步抛弃英法与德奥单独媾和。然而此时的俄国,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因沙皇的一纸退位手诏而恢复平定;其反而是因为尼古拉的逊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僵持不下的状态。
对于以宪政民主党和社会革命党为首的杜马而言,这场革命已经成功。他们如愿以偿的在底层工人和士兵们的反抗中趁势而起,并一举从沙皇手中获得了此前他们曾努力数十年而不得的国家大权。他们有意效仿英国和奥匈式的君主立宪,同君王共享国家政权的蛋糕。而布尔什维克则对此持强烈反对的意见。在他们的眼中,这帮资产阶级同样是在革命前没少欺压包括工人和底层民众在内的反动分子:盘剥工人剩余价值、在危难之时囤货居奇哄抬物价的勾当不知干了多少。然而就是这帮同样骑在劳动人民头上恣意施为的寄生虫,却在革命发起之后摇身一变参与其内。成为了推翻现任政府的最大获利者!
在之前的革命过程中,为了尽快推翻现任沙皇,布尔什维克不得不和这些在俄国国内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资产阶级合作,并默许对方轻手采摘下了由自己种下的树木上所结出的桃果。然而在沙皇逊位之后,双方原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矛盾,也就随之而彻底凸显了出来。布尔什维克党人坚决反对英国式的君主立宪,并将废除沙皇制度作为自己的起码底线:开什么玩笑。如果这场革命的结果仅仅是换一个沙皇,并由那帮同样是吸血虫的资产阶级执掌了权势,那主导了这场革命的我们工人和普通士兵还算什么?
数日来,俄国国内的混乱景象不减反增,手持枪支的工人和士兵没有去前线抵御同盟国军队的进攻,反而是在各大城市中游行。宣称自己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新沙皇的统领。由于布尔什维克掌控了军队,以宪政民主党为首的杜马阶层被迫让步,宣布将和布尔什维克组建联合政府,废除沙皇的专制统治。绵延三百余年的罗曼诺夫皇朝就此土崩瓦解。眼见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个相对一致的意见,英法大使又连忙急匆匆地找上门来;从宪政民主党、社会革命党到布尔什维克,任何一个潜在的实权派人士都绝不放过。
“库佐夫先生,那帮无耻的资产阶级正在和英国人和法国人相谈甚欢。他们一听到君士坦丁堡这个词眼之后就兴奋得全身血液沸腾,却浑然忘了当前俄国的处境究竟如何!”位于圣彼得堡中修葺一新的布尔什维克党办公总部内,身材不高、且头顶严重脱发的中年男子乌里扬诺夫,正在向眼前之人述说着当前的时局。他神色激动,话语中对这些“战友”们的蔑视和愤恨再无丝毫掩饰:“现在贵国的军队已经将克里米亚变成了一座孤岛,我们还拿什么去赢得战争、获取英法的这一完全是空谈的战后保证?为了这帮乌鸦秃鹫的野心,就要再牺牲几百万俄国工农的生命,我们布尔什维克是绝不会同意的!”
库佐夫微微笑了笑,道:“乌里扬诺夫先生,我们果然没有选错人。只有您所领导的工人政党,才是真正体会到了俄国民众在战争中被折磨的痛苦。而那帮杜马议员们呢,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寄生在俄罗斯工农士兵上的罪恶吸血虫;在这场战争中,更是不知道在多少俄国民众的鲜血和尸体上,才建立起了他们所尽情享乐的罪恶帝国!他们现在所准备做的,也正是此前他们所一直奉行的与人民为敌的政策。勇敢的俄国工人和士兵们,也是绝不能接受、并容忍这种和此前的沙皇统治一般无二的战争结果吧?”
听得这番话语,中年男子眼中骤然闪过一道明亮的光泽。他盯着眼前这张护卫自己辗转返回圣彼得堡的熟悉容颜,缓缓道:“库佐夫先生,您的意思是让我再发起一次革命,将这些资产阶级的势力也在武装暴动中全部清除干净?”
“实际上,乌里扬诺夫先生,这也是我国政府对您的最终希求。我们绝不能容忍一个对德意志抱有敌意的俄国政府,在东欧平原上所响起的只能是永远的和平颂歌。”库佐夫继续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只是眼眸中有一丝凌厉的神采在缓缓流转,“更何况,推翻这些精英阶层,对于您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而言也该是再有利不过的事情。对国家权力的独自执掌,和在永无休止的议会争吵中和对方分享,这显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您的政党现在得到了工人和大量底层士兵的支持,现在正是惩罚这些在革命中不劳而获的投机者的时候!如果迁延日久,等到那些立宪民主党人争取到军队的支持,您再想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可就难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心中涌出一股火热的激流。诚如眼前之人所言,当前发动了革命的布尔什维克党,在俄国民众心中的声望已经空前高涨,大量军队也纷纷听从布尔什维克的号令:老实说,在这种情况下将政权分享给那帮杜马阶层,中年男子心中自然是百般的不甘从。之前,他都一直在考虑该用何种方式与这些资产阶级相处,而现在,库佐夫的一番话语却是让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广大俄国民众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们绝不会容许任何的背叛举动。只要那帮资产阶级敢于宣布继续与贵国作战,我布尔什维克就第一个容他们不得!”中年男子嘴角微笑,道,“在此期间,布尔什维克会尽量减少在对外决策中的声音,以便让那帮资产阶级毫无顾虑的去和英法大使尽情交流。我保证,他们那肮脏不堪的灵魂,很快就将受到人民的正义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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