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7、得不到的机会
-
见有客入店,尽管面汤还未煮好,没到正式开始做营生的时候,店主还是笑脸迎来。状似热忱的拿白帕掸了掸刚刚置出于铺棚下,其实也没什么灰尘粘上的长桌面,店主的目光快速扫过两人身上,最后留在伍书脸上,就听店主笑盈盈说道:“两位客官来得可真早,小铺还有些琐事未处理完备,二位若要用早点,可能要多等一会儿呐。”
伍书的目光轻轻在店主脸上拂过,对于普通人,他表现出的态度很是和善:“不怪店家,是我们来得太早,叨扰了,我们要……”
当伍书准备点餐时,坐在一旁的莫叶忽然开口,指着煮面汤的大炉子旁那只小了许多的泥炉说道:“我要吃米碎团子朱门庶杀,惊世女可汗全文阅读。”
米碎团子,是以熟米饭为主、肉碎和萝卜碎为佐搓揉而成的一个个小团,外头敷上一层面米分,用竹签串起来,油炸之后吃起来外脆内酥,口感跟肉丸子差不多,但成本要比纯粹的肉丸子便宜很多。
一般情况下,这种团子的主料都是隔夜剩下的饭做的。剩饭再煮,口感就会差很多,但制成这种团子,则是另一种吃法和风味了。在京都。这种小吃配上一碗白粥,是很多人早餐桌上的食谱主题。当然,同样的食谱会有不同的吃法,大户人家吃的都是自家伙房现做的,非常麻烦,寻常人费不起这工时,大多就只能在早点铺上吃这种‘剩饭团子’了。
尽管有不少人都知道,这种团子是剩饭做的,但因为它口感好,便宜。要吃又不用久等,炸好就可以拿着边走边吃,不论京都将来发展到如何繁华的程度。这种小食恐怕永远都不会被市场所抛弃的。
现在莫叶要吃这种团子小食,就是见它不用久等,既然坐入人家的餐铺里。不先点些小食打底,就这么干坐着似乎不太妥当。然而莫叶的话刚一出口。就遭到伍书的拒绝。
不为别的,只因为伍书知道莫叶的身世之源。尽管莫叶现在因为种种原因,还过着像流浪儿一样的生活。但伍书记着他自己与叶正名之间的那份悠远交情,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可能做到保护她的周全。这种保护已经有些超脱了组里下达给他的那条任命,已变得存有了个人的情绪在内。否则他也不会在今夜冒险带莫叶来盗书了。
要知道像这种逾逆上级的事情,以前他是想都不会想的,只因为叶正名的一个建议。现在他做也做了。
伍书拒绝了米碎团子。转言要了两碗清凉茶。
清凉茶是夏季京都居民常喝的饭前开胃茶,不过一般都是在午饭前才会饮用,有消暑清胃的功效,没有谁会一大早要喝这种茶的。现在的时节也快入夏了。所以早点铺已经储备上这种茶品。尽管店家很奇怪于这两位第一个来店里的客人的用餐习惯,但对于他这样常年从事小本生意的人来说。只要有钱赚,芝麻小的生意他也是愿意做的。
更何况,店家看见桌边坐的那客人满头大汗的样子,的确是口渴需要喝水,说到底其实他这需求也正常啊!
煮好茶端上桌,店家招呼了两声。就回屋里案板旁继续揉面了。每天早上,除了煮好调配过味道的面汤,揉面这一道功夫更是一丝不能差。
小营生的早点摊并没有多请帮工,或许在生意太忙的时候,店主的亲戚会来帮忙,但在此时,天还没有大亮,摊位上没有需要招呼的食客,整个早点摊上就只有店主一个人起得最早在忙活了。
店主进屋去后,摆在门面外的早点摊就恢复了与街道上一致的清冷。一旁的大汤罐在炉里柴火的催煮下。汤面开始鼓起油泡,接着又一个一个炸开,发出轻微的响声,香味却渐渐散开了。
在这同一条街面上。不远处还有着另外一家早点铺,做着相同的营生。那家店主在用长柄勺搅了搅自家汤罐里的骨料后,随意的朝这边看了一眼,这一幕丝毫无差的落入伍书眼中。不过他虽习惯警惕,但对于那店主投来的目光,他的脸上一派平静。没有表现出别的神情。
警惕身周一切,是伍书的习惯,但这不表示他对身周所有的人事都心存敌意。尽管这片城区的人对伍书并不熟悉,但他既然是京都本土人士,这儿便是他的老家,老家的人可以不熟悉他,他却对故土的每一寸都心存感情。
莫叶鼻间嗅着骨汤的醇香,胃口已经被清凉茶打开,肚子里已渐渐开始酸水泛滥,怕是一张嘴,口水也将要落下了。
偏头看向一旁,并悄悄狠咽一口口水,莫叶这才回转过头来,看着正看向不远处有些发呆的伍书,她忍不住问道:“叔,你刚才做什么去了?你一身汗的回来,我有些害怕……”
“你不用害怕。”伍书忽然转回脸来,打断了莫叶的话,“害怕的人应该是我。”
满脸不解的莫叶怔了怔后说道:“能让你都感觉害怕的事,难道我就不会害怕?”
伍书欲言又止,忽然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回来,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傻等在那里,我并不能带你一同回去。”
莫叶心底微沉,十分直白地就问:“为什么?”
“很简单,做贼时被失主发现了。”伍书技艺很拙劣的开了个玩笑,这是他头一次在莫叶面前开玩笑,却让她感到一丝不对劲。
“你不是跑出来了么?”尽管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太简单,莫叶还是强打信心的问了一声。
伍书似乎本意是想认真回答莫叶这个问题,但他在犹豫了一下后,终是以“呵呵”一声笑,终止了这番谈话,他站起身,离开了长桌。
“叔……”
莫叶也站起身来,下意识里顺着伍书的目光所向看去,她就看见一个布衣青年人的身影渐渐在夜色里小摊灯火的映照下出现清晰。
这身打扮,莫叶看来感觉有些眼熟,只是这身打扮的那个青年人的脸孔对她来说。还是陌生得很。
“老五。”迈着稳健步伐缓缓走来的布衣青年人平静开口道:“你该走了。”
见那布衣青年人走来,伍书的目色也严谨起来,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冲那来人拱了拱手。然后就拾步离开桌边,向那人来的方向行去征服游戏:野性小妻难驯服全文阅读。
他的背影很快离开了早点摊的灯火能够照亮的范围,消失于夜尽前夕的无边黑暗之中,拱手目送他离开的那名布衣青年人这才垂下手,转脸看向莫叶。
莫叶隐隐感觉。这个时候伍书要走,似乎没什么人能够拦得住,自己想做到这一点更是妄想。所以她只能目光紧缀在他的身影上,期盼能多看他几眼。
不知为何,尽管后头来的那个青年人目色虽冷,但并未含有丝毫敌意,可莫叶见伍书走远,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安妥的感觉,觉得以后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看见他了。
今夜盗书的事看来最终还是走漏了行迹,伍书肯定会因此受罚。此惩罚未必会伤他性命,但以后他绝难有机会受命与自己碰头了,这一切只因为,今夜他触犯规则的原因,祸首实是她自己。
莫叶的揣测很快得到印证。
伍书离开时,并未如莫叶期盼的那样回头看她一眼、向她道别。他就那样笔直的走向黑暗,灰色的背影融入深沉夜色中。
聚散终有时,莫叶默然吐了口气,将要折转目光看向那陌生青年人时,赫然发现对方已经走到身旁三步距离以内了。他的脚步之轻。令她心下微惧。
莫叶下意识里就后退了一步距离,一时不查,后背抵在了长桌边沿,撞得长桌一声闷响。
还站在店内案板旁揉面的店家早就注意到店外布棚下多了一位客人。他没有像刚才莫叶和伍书入座时那样立即走过来笑脸招呼,乃是因为他识出来人大抵是个练家子。且来意不明,而他是个做小本营生的,不想惹麻烦。
此时他见后到来的那个练家子青年人似乎对桌旁那孩子有逼迫之意,他有些不忍,再次投来的目光中有一丝担心意味。然而在目色挣扎了一下后。他终是选择闭紧嘴巴,收回目光,垂目继续揉面。尽管如此,他下手揉面的动作已开始微微凌乱,按在面团上的巴掌印变得一下深一下浅。
店家有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再晚一些,他就会起床来帮店家做些早点摊上的活计。因为自家有与长桌旁那位落单的小客人年纪相近的孩子,店家自然而然的会对她此时的安危多投注一些关切。然而。正是因为自家也有妻子孩子要养活,在很多事情面前,他又必须选择忍耐与漠视。
在生存的责任与压力面前,店主只能在心中祈祷,尽管在这个时辰。宵禁快要解防了,但如果能碰上巡城队,至少不要让这孩子受太多苦吧!
店主脸上神情的轻微起伏其实并没有逃过那青年人的注意,但他并未对此解释什么。当一个人的身份达到某种程度,便有不需要向他人解释一些细枝末节的自信。
陌生的青年人只在走近莫叶身边时感叹了一声:“老五这次怕是要被禁足了。”他束手于背的望着莫叶,如此长辈一样的做派。却并不显迂腐,这可能跟他体型高瘦,且姿态自然有关。
见神情有些慌的的莫叶后背撞到桌沿。使她禁不住皱了皱眉,他面色一缓,语气温和却有有些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又说道:“按照常理,你连老五都不怕,怎么会怕我呢?”
……
“真是岂有此理!”
在宫外奔走了一整天的青夏回到宵怀宫,前脚刚迈进暖阁的门槛,就被一个突然摔碎在脚前的细瓷茶盅给惊得愣了愣神。瓷渣四溅,她下意识地顿足,接着她就听到珠罗帘幕后传来德妃压抑着愤怒的声音:
“先有一个赵嫔被翻出来,也便罢了,在冷宫搁了十来年,想她也不会再有多大的能耐搅弄风雨。可现在怎么又从哪里冒出个吕嫔来,这是谁存了心想碍人的眼么?”
萃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附会:“吕嫔的出身,只是一个低微的宫女,在陛下身边端茶倒水将近六年才封了嫔,想来陛下也只是当她作一个使唤得趁手的丫鬟……”
“本宫忌的就是这一点。”德妃眉心微挑,“陛下若是觉得她不顺眼就好了,最怕越看越眼顺,这样感情是可以积累起来的,她的身份自然也……”
德妃说到这里,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声音骤然低微,道:“倘若我能有个孩子,我何至于忌惮一个宫女。”
在帘幕外站了片刻的青夏这时才掀帘入内,先蹲身行礼,旋即缓缓开口道:“娘娘,奴婢认为您大可不必过虑。吕嫔侍墨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除了每月能比宫女多拿一份五十两银子的俸禄,再无别的动静。她刚到陛下身边时,才虚龄十九,要说她不想弄出些动静来,怕是不大可能,可她终究没能做成任何事。”
德妃有些意外于青夏刚才站在门外却迟迟不进来,本来心生一丝质疑,只是当青夏走进来后说出了这番话,迅速又将她的注意力引向另一件事上,一个让她更为头疼的隐忧,她便无暇顾及多余的小事了。
正想着身边没有一个能真正商量得了事情的人,青夏就回来了,德妃看向她,没有问她为什么刚才站在门外不出声也不进来,只是很直接的话入主题:“吕嫔到今年也才虚岁二十五,青春尚在,如何能完全确定她不能做出些事儿来呢?”
“吕嫔想做的事情,并不是她一个人想做就做得了的。”青夏轻步行至德妃身边,重新取了只茶盅,沏上热茶,才接着道:“六年了,她在御书房侍候笔墨,与陛下只隔了一张书桌的距离,只要陛下想做,便是呼之即来的机会。然而直至如今,她亦一无所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