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重温
“你箭上有毒?”林妙香冷冷地看着凤持清,一双眸子里面的血色渐渐褪去。方才她本是打算拼着受伤也将凤持清击毙于此,倒是众士兵群龙无首,方便对付许多。
可是就在她准备追击的一瞬间,肩头处就传来一阵酥麻,两条手臂脱力一般软绵绵的,手里的长剑叮的一声掉落在地。
凤持清看着林妙香,点点头,他嘴角渗出了不少血迹,想来刚才林妙香那一掌也让他受了不少伤。
他直起身子走至林妙香的面前,挥了挥手,身后立马围上了一大群士兵,“绑起来,带走。”
说着,他便绕过林妙香,抬头朝着江玉案等人所站的方向看去。
江玉案有心相救,可自己被姜恨水制住,根本发不出声,而姜恨水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桃儿,像是在极力回想什么,压根没有注意到林妙香那边发生的事。
眼看林妙香就要被人抓起来,一阵飘渺的萧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天际之远,萧声幽幽。
林妙香不敢相信地望着那道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
喉咙干涩,咳嗽不止。
及至那身影走至自己面前,她方才艰难地开口,“你怎么来了,公子。”
只见夜重一袭黑衫,飘乎而至。他墨色的长发仅用一条简单的发带束起,凌乱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手里执着一支与送给林妙香的竹萧一样的萧。骑着纯黑色的马,他来到了林妙香面前,长袖一甩。带起的劲风就把林妙香拉到了自己马上。
不过不知他是否是刻意,被带飞的林妙香像货物一样横趴在了马背上。
整个臀部暴露在了夜重的眼中,林妙香以羞人的姿势面对着这个面色冷漠的男子。
“放开我……”林妙香发出了抗议。而事实证明,这种反抗。是微弱而徒劳的。
夜重一手按在林妙香的腰上制止了她的反抗,一手仍然持萧,用萧声驱驭着俊马前行。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君临天下的气势却自然而发。
而所有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止。林妙香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全部坠入了夜重所奏的醉梦吟之中,梦见了自己最想看见的画面,不愿清醒过来。
看着夜重轻而易举就制住了这一大群人,林妙香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凤持清怔怔地看着夜重远去,眼里闪过几分挣扎,终究是从梦境中醒了过来,他死死地盯住林妙香腰后的长琴,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你这琴。是我的。”
可惜这清醒并没有维持多久。夜重箫声一转,凤持清只觉得身处一片如画梦境,眼神渐渐又恍惚开来。
姜恨水解开了江玉案的穴道。他率先牵过了凤持清的马,跃到马上。复又想起什么,将林妙香刚刚落下的长剑卷了起来,把江玉案和桃儿一并带起,懒洋洋地追着夜重的身影而去。
他小小的身躯在马背上晃来荡去,随时都像是要掉下来一般,没有别的马匹,江玉案只得放弃离开这马的想法,身子僵硬地坐在姜恨水身后。
姜恨水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得寸进尺地蹭了蹭,鼻尖全是方才厮杀留下的血腥之味,他望着前方那道黑色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人,是谁呢?”
“公子,夜重。”
江玉案垂了眸,睫毛下的阴翳轻易地就挡住了布满伤痕的眼。
夜重带着林妙香一路朝着北王朝驶去。无论林妙香再怎么问,他也不肯透露原因。林妙香心里的不安因着对以后的未知而逐渐扩大。
先前桃儿似乎是被林妙香杀人的场面吓到,怎么也不愿意同她说话。夜重便让江玉案带着桃儿先回南幽帝国。姜恨水饶有兴趣地望着夜重带着林妙香离开的方向,眼神熠熠发光。“快点上来吧,我的大玉。”
他拍了拍自己身后的位置,冲江玉案露出了一口的白牙。
江玉案横了他一眼,翻身骑上了林妙香刚才骑的那匹马。像箭一般,破空而去。
姜恨水在马上哇哇大叫,“大玉,你等等我啊,你不要丢下我嘛。等等我,等等我。”
嘴上说着,姜恨水脚下也没有闲着。他催动脚下的马,朝江玉案追去。
很快,姜恨水便追上了江玉案。
原因很奇怪,江玉案骑的那匹马走了没多远就磨磨蹭蹭地不肯再前进。就算是江玉案使出了浑身懈数,它依旧很大爷地立在原地逡寻。直到看见姜恨水的出现,它才兴奋起来。
两眼一亮,就朝着姜恨水,不,是姜恨水骑的马奔去。任江玉案在它背上又打又骂地,他驼着江玉案跑向了姜恨水。
无可奈何地看着两匹马亲热,江玉案被姜恨水顺势抱起,落到地面。
“你看,连马也有雄性相吸,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像是叹息的声音盘旋在江玉案耳边。这一次他没有再反抗,只是身体僵硬地待在姜恨水身边。
“我不是马。”江玉案的脸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对,你不是,马善只有被人骑的份,可你这么善良,也没有被我骑呢。”姜恨水一语双关的话让江玉案横眉一竖,一剑朝着他砍了过去。姜恨水毫不在意地躲避开来。
马鞭一甩,一行三人便和林妙香等人背道而驰。
北行的路上只剩下了林妙香与夜重两个。林妙香其实并不愿意去北王朝,她还没有整拾好心情去面对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
夜重的表情藏在了面具下面。他不急不徐,却又给人一种在赶路的感觉。总之,当他们出现在汴京时。引起了莫大的轰动。
夜重头戴森然恐怖的铜制面具,露出的双眸里戾气十足。一股莫名的威压围绕着他波散而去。
夜重搬过了林妙香的脸,果不其然地看见了林妙香面纱下的眼紧紧闭着。
“这么害怕的话,你怎么杀得了他?”夜重语气里明显的嘲弄迫使林妙香颤颤地睁开了眼。
她僵硬地甩开夜重的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怕。”
语气淡漠得恰到好处,只是遗留在空气里的颤抖却泄露了她的害怕。
眼前的府邸门前已经长出青苔。破破烂烂的门上还贴着一些白色的纸条,上面依稀可见的字迹写着----抄。
以前的林府。被那个人用叛国之名给抄了。那个时候,自己在哪里呢。是在落马村吧,是在那里为了吃饱一餐而接受别人的侮辱。
林妙香皱了皱眉,爹死的时候,娘亲被抓走的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会不会恨自己,因为傻傻的爱,就把他们连带着推入了地狱。
林妙香背对着夜重,轻轻开口。“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还是和他一起。在南王朝的林府。我娘还对我说,快点让他做林府的女婿吧。”
“她是对的。”
夜重看不见林妙香的表情,他翻身下了马。顺带把林妙香也牵了下来。随后他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那匹马就很有灵性地自行离开了。
林妙香看着林府在驻守的士兵。终究没有进去。她转过身朝街的另一端走去。夜重只是跟在她身后。
他知道,她要去哪里。
路过一个小巷时,林妙香指了指那里,“小时候我就是在这里躲着看他的,后来大一点的时候,他每天下朝,都会从这里如果。”
夜重知道,这个他和上一个他并不一样。
林妙香慢慢地走着,经过一个又一个叫做曾经的地方。慢慢地,心里生出了柔软的苔藓。
她喋喋不休地对夜重讲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有的和沈千山有关。有的和父母有关。有的,仅仅是她自己。
夜重一直没有说话,林妙香也不理会。自顾自地不停说着。她一直没有回头去看夜重的表情,夜重能看见的,也只是她的背影。
两个人就这样缓慢地走着。
最终,一条充满回忆的道路终于到了尽头。尽头,却是更为深刻的回忆。
与林府彻底地破败相比,沈府虽然清冷,却依旧如昔。
夜重眼神锐利地扫过沈府周围,冷笑一声,手里拿出一些碎银悄无声息地甩了过去。只听见几声闷哼,潜伏在冷府周围的暗卫全部被击中,软软地倒了下来。
林妙香敏锐地注意着一切。她望着高高的府墙,对夜重说到,“带我进去吧。”
夜重没有回答,上前把林妙香拦腰抱起,他似乎习惯了这样粗鲁地对待她。一个轻闪,两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周围偶然路过的人好奇地眨眨眼,摇摇头不知所以地离开了。
府内的一切都维持着原貌。
甚至于连门口的树,都还和她离开时的模样一致。
林妙香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预料中的灰尘满屋。
房内干净而整洁。像是有人经常来一样。林妙香微微的失神。她的视线凝固在了房内唯一多出来的一样东西上面。
那是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白衣黑发,笑容清澈。眉眼间,全是动人的暖意。
林妙香一动不动地看着画像上的人,直到眼眶酸涩也不肯移开。画像上的自己安静地对着此刻的她笑。
林妙香觉得这一切却是最大的讽刺。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不敢相信那个人就是她。因为,她有那么久那么久没有看见过自己,笑得那么无忧了。
林妙香摸着自己的白发,突然就笑了。
笑声里的疯狂和绝望几乎快要淹没这一整个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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