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一曲满江红惊天下
刘振明想到隐藏在吕碧城身边的间谍,不由点了点头,加快了些脚步。
却见在湖边摆有宴席,严复、傅增湘、严修、林墨青等有名气地位的渊博宿老坐于一边,那些犹如盛公子、李公子、杨公子等青年才子则或坐或站于另外一边,‘女’子们则又是一边。
独有一人另外,那人无论走到那一边都深受欢迎,此‘女’自然是吕碧城了,倒不是吕碧城为人处世圆滑。
事实上,她带着些许的孤傲,‘性’格有些内向,只是她既能够与那些渊博宿老聊古诗棋艺,又能够与少年公子聊些国外的逸事,与‘女’子们在一起又能谈‘女’儿之事,故显得游刃有余。
既然是文学会,自少不了唱和诗词了,佳人在侧,各位公子哥们此时不出风头,更待何时,如今文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有才之人自会受到追捧。
这些公子哥们来之前都是‘胸’中有腹稿,即便肚里一包草,此时也是浑然不惧,一个个附庸风雅,卖‘弄’不已。
严复等宿老早已经过了争风头的年纪,他们倒是充当起评委来,但有诗词出来,便会点评一翻。
此时他正低调地跟自己徒弟王劭廉在一旁谈笑,议论着那些青年才子‘新出炉’的诗词。
“…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先生,盛二公子这首词倒是应景,着实不错。”王劭廉有些惊奇的看着佯装不在意的盛二公子一眼。
盛二公子一听不错,不由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挺’‘胸’,一幅风轻云淡的神态,加上他卖相不错,颇有几分才子韵味。
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的傅增湘放下手中诗词,也伸长脖子看了过去。傅增湘工书,善文,有真材实料。为人老实,如今是袁世凯身边的幕僚。
“傅老弟,如何?”严复问道。
傅增湘摇头道:“词不错。就是字太差!”
盛二公子闻此言,不由狠狠瞪了他两眼,词是‘花’了几十两银子而来。当然不错,字是他自己写的,能好到那里去?
众人品评诗作,不一会儿,又有人送了新的诗词进来,传阅而看。
吕碧城优雅的走了过来,笑问道:“可有佳作?”
严复抚须笑了起来,回道:“和吕侄‘女’比起来,差太远了,今晚吕侄‘女’还没有佳作传出来。想必众位都等急了吧。”
傅增湘、严修、林墨青等人一双眼睛都含笑看向了她,显然想听这位才‘女’作词一首。
吕才‘女’要作词了,听到消息的青年才子再不顾其他,俱是伸长了脖子看过来,而此时刘振明也携二‘女’到了这里。
当众人的目光落在吕碧城的身上时。唯独刘振明却在暗中观察那帮‘女’子们。
“初雪,那些‘女’子当中可有从日本留学归来,或是从南方而来的?”刘振明压低声音问袁初雪。
袁初雪将一根白嫩的小指头竖在自己的‘唇’边,轻声道:“嘘,兰清姐作词了。”
刘振明默然无语!再往左一看,巧儿这小妮子同样佩服的看着吕碧城。刘振明心道若这位吕才‘女’是男儿的话,一定能够风靡万千少‘女’。
吕碧城并没有推让,而是轻举‘玉’步,转身看着湖心,这时她的秀发云裳迎风,贴体往后飘拂,更突显出她窈窕的身段和绝世的风姿,几使人疑为下凡的仙子。
“兰清不才,抛砖引‘玉’一首满江红。”吕才‘女’转过身子来,秋‘波’流盼中,却多了一丝哀伤,道:“晦暗神州,欣曙光一线遥‘射’。问何人,‘女’权高唱,若安达克?”
严复等人学贯中西,本就是文辞功底深厚之人,只是听到这里,便感觉大气,慷慨‘激’昂,振聋发聩,浑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吕碧城对若安罗兰、达克贞德两位法国‘女’英雄大加赞赏,亦有自比之意。
刘振明虽然只会做几首打油诗,但不代表他不懂欣赏,心道吕才‘女’出手,果然不凡,早已经脱离了那些‘女’子卿卿我我的情事,而是心忧天下,为改变‘女’子命运、争取‘女’子解放和男‘女’平权而大声疾呼了,也难怪会在这个国破山河碎的年代受到追捧。
吕才‘女’语气中那丝哀伤已然不见,振奋道:“雪‘浪’千寻悲业海,风‘潮’廿纪看东亚。听青闺挥涕发狂言,君休讶。”
踏千遍雪‘浪’悲愤恶因如海,二十世纪东亚风起云涌。当你听到青年‘女’子在深闺里挥泪发出狂言絮语,请不要感到惊讶奇怪!
一腔力挽颓风的救国情怀跃然耳边,犹若岳飞中的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巾帼不让须眉啊,巾帼不让须眉啊!”严复已然站了起来,吴佩孚眼中除了痴‘迷’,已经没有了其他。
方才那些低‘吟’风‘花’雪月的男子无不是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去。
一个君休讶,不知要羞煞多少男子,连一向都看不起的‘女’流之辈都在晦暗神州中,为了那丝曙光奋斗,而你们这些男人呢?难道还要歌舞升平,醉生梦死麽?
这个时代的中国,亡国亡种之大祸迫在眉睫,是没有风‘花’雪月的时代,它需要的是千千万万的有志青年,热血男‘女’为之不懈奋斗。
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这句话才是这个时代的中国所需要的。
这时候园林当中的众人有人对望几眼,有人喃喃重复着词句,安静异常,淡淡的灯光和月光照在吕碧城身上,若如下了凡的仙‘女’,刘振明方知,她不是为了情情爱爱停留在人间,而是为了这个沉沦的大地停留在凡间。
吕碧城抬头仰望星空,像是在质问整个天下:“幽与闭,长如夜。羁与绊,无休歇。叩帝阍不见,怀愤难泻。遍地离魂招未得,一腔热血无从洒。叹蛙居井底愿频违,情空惹。”
幽暗与封闭啊,长如黑黑的夜。束缚与羁绊啊,无休无歇。叩问苍天帝‘门’,悲愤的情绪难以发泻。遍地是离乡背井的魂魄却招呼不得,一腔热血到底往哪里泼洒?可叹那井底之蛙愿望不能实现,空惹得情怀‘激’昂悲痛不已。
‘女’‘性’毕竟尚存一腔热血,到底往哪里泼洒,她们的路在何方?吕碧城悲愤怒声质问苍天,质问全天下的男儿。
这个时代,没有男人写得出岳飞的满江红,却让一个‘女’人来写这曲满江红吗?
刘振明沉浸在吕碧城悲痛哀伤的心怀中不可自拔,双手不觉中握紧,在心中呐喊道:“不,既然老天让我来到了这个时代,就让来改变这一切吧,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兰清姐!”
“吕小姐!”
“贤侄‘女’!”
…
一声声惊呼惊醒沉浸中的刘振明,他抬头看去,只见吕碧城站在了湖边的一块小石头上,整个身子向前微倾,只要她轻轻一抬脚,就会掉入冰冷刺骨几米之深的湖水之中。
这个不属于凡尘人间的‘精’灵,要回到她的世界中去了吗?
刘振明见她眼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泪珠,不知为何,心中陡然升起了这个念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