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里德到来
1880年9月12日上午7时，李凤苞依据德国海军部的合同规范，与伏尔铿造船厂草签了定造两艘铁甲舰的合同，不含火炮在内的造价为每艘620万马克。并规定全部款项由斯德丁美洲银行一体划转。
8天后，借一艘新船下水仪式，伏尔铿造船厂邀请德国海军司令、威廉以及中国特使徐建寅等参加宴会。
席间，徐建寅即兴致祝酒辞，谓“……今我中国拟在伏尔铿船厂订造一船，足证我国与德国交谊之厚。尤愿伏尔铿厂用心制造，成此利器，俾中国将来武备之声名洋溢四海，而以此船为始基……”踌躇之志溢于言表，纵是威廉听来亦激动不已。
威廉略施小计使得中国一下订购了两艘铁甲舰，表面看伏尔铿船厂收获最大，但实际上最大的赢家却是中国。历史上，两艘铁甲舰是分两次订购的，结果延后半年订造的镇远号，由于材料价格上涨，不仅水线下部的装甲质量有所下降，而且价格还贵了5万多两银子。
现在一下子签下两艘的订单，无论价钱还是质量都可以做到完全一样，不会多花5万两的冤枉钱了。更重要的是，威廉希望这两艘船能够同时早日建成，也好赶在中法战争前返回国内，为那场“不败而败”的战争带来些应有的变数。这也是他当初针对伏尔铿的标书上下其手的真正原因所在。
当威廉仍然沉浸在由于自己的小聪明而办成一件大事的喜悦的时候，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了。
一年前，德国海军在布洛姆·福斯造船厂订造了一艘炮艇，由布洛姆亲自操刀设计，大概由于缺乏实际经验的原因，设计中出了一点小差错，结果在竣工验收时被海军拒绝接收。
这条船虽然造价不高只有80万马克，可对于总资产400多万马克的小船厂来说，别说干赔80万马克，就是赔一半，40万马克也不是小数目啊！
为了蒙混过关，布洛姆对海军相关人员进行了一系列公关工作，可丝毫没有效果。于是他便来到了斯德丁，想看看威廉在海军里有没有什么可靠的关系。
“你不是说你的老师退休之后就会来船厂吗，怎么都过去3年来，还没有到？如果他来设计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低级错误。”威廉听了布洛姆的讲述后，十分生气地说。
“我老师他确实已经退休，可他在退休的当年就跟随自己的儿子移民美国了。这个我提前也没预料到呀。”布洛姆小声嘟囔着。
“算了。一条小船倒是次要的，可问题是日后我们还如何能得到海军的信任？难道你就打算造一辈子商船吗？”威廉依然满脸的怒气。
“殿下，我知道这件事情的责任全在我身上，我已经决定未来三年的股息，我不要了。全部摊入公司的总资产里。”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我当时决定投资你这家公司一方面是因为我们都是来自兄弟会的兄弟，另一方面是看好公司的前景。现在你却给我搞成这样。当初设计的时候，你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不请一个有经验的设计师来操刀呢？”威廉的口气缓和了一些。
“全德国一共就没有几个拥有军舰实际设计经验的设计师，他们都被大船厂垄断着，我们这样的小船厂想请也请不来呀！”
“你难道不会给他们提高薪水吗？”
“这些人在他们各自的船厂都是有股份的，如果离开船厂，那些股份就作废了。所以，即便我们开出再高的薪水，都是做无用功。”
“原来这样呀！”威廉还真没想到，那年头军舰的设计师竟然这么抢手。“那你有没有考虑从英国找设计师呢？英国这方面的人才多一些。”威廉道。
“殿下，我和福斯在英国都没有朋友，倒是福斯在荷兰曾联系过一个设计师，他说他设计过一艘巡洋舰，可我和他聊了一下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的实际经验还不如我呢？”
“嗯，军舰的设计师英国最多，其次是法国，其他国家就少而又少了。我几年前曾在伦敦拜会过一个很有名望的设计师，向他转达过德国海军界和造船界对他的仰慕。这个人的名字叫里德，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威廉望了望窗外，边回忆边说道。
“里德？是那个前皇家海军的造舰总监吗？他是全世界最著名的三份军舰杂志的编委，我还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了。如果殿下能把他请来，那咱们的设计能力一下子就能超越所有的德国同行。”布洛姆看着威廉，十分肯定地说。
“他几年前曾是沙木大船厂的总设计师，不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这样吧，我写一封信，你带着这封信去找他。如果能把他请来自是最好，如果不能，你也要在伦敦或者纽卡斯尔多呆上一阵，看看能不能重新物色到一位不错的设计师。至于那条设计失败的炮艇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海军方面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记住，我们现在要的不是利润，而是品牌。一旦我们拥有了王牌设计师，那么我手头的资金足够让船厂的规模扩大十倍。到那时才是真正赚钱的时候，明白了吗？”威廉循循善诱地给布洛姆说了一番心里话。
听得布洛姆真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威廉随手拿起一支笔，开始认真的给只有一面之缘的里德写信。
在信中，威廉明确地告诉里德，布洛姆·福斯船厂有自己50%的股份，日后必将成为德国皇家海军舰艇的摇篮，如果他愿意来船厂工作，可以提供包括养老金在内的一切福利以及比在英国高一倍的工资。
……
话说此时的里德早已不似十几年前那般风光无限。1873年经济危机爆发后，英国在最初阶段依靠工业品的倾销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随后的数年内英国兰银行为了稳定金本位，不断提高利率，导致工业资本大量流向金融资本，加上美国铁路债券市场的崩盘，到1878年时候英国的经济开始陷入长达20年的倒退。
在经济危机的大潮下，里德这个“金领”竟然也失业了。
沙木船厂遭受到纽卡斯尔数家新兴船厂的挑战，在连续三年的海军舰艇招标中，沙木船厂竟然一张订单都没有拿到。
这其中固然有成本居高不下的原因，毕竟伦敦的工资价格要大大高于纽卡斯尔；更重要的原因是，里德的设计理念已经落伍，“不屈”号极低的效费比使皇家海军开始逐渐放弃“中央铁甲堡”型军舰，而里德正是这种军舰的开创者。
在这种情况下，里德被迫辞职，而沙木船厂的老板也欣然应允，要知道以里德的薪水足够重新聘请5个年轻设计师了。
当布洛姆拿着威廉的信找到里德的时候，这位昔日的皇家海军的造舰总监正在给自己的回忆录列提纲呢。
里德看过威廉的信后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向布洛姆详细询问了当前船厂的情况。
布洛姆把船厂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番，然后半是实话，半是吹捧地说道：“里德先生，在我还在慕尼黑大学机械工程系学习的时候就听说过您的大名。我也知道您擅长的是设计中央铁甲堡型军舰，可是以我们船厂现有的规模，确实无法建造那么大型的军舰。不过，威廉殿下和我都是实心实意请您去主持船厂工作的，我们相信以您的经验可以使我们的船厂领先德国同行至少十年。”
“大型军舰？这个世界上除了英国还有哪个国家需要那么多的大型战舰，即便需要也很难造得起，即便造得起也很难养得起。中央铁甲堡的设计理念在大型军舰上确实有些过时了，不过对于中、小型海防舰来说依然是最佳的选择。”
里德抽了一口雪茄，慢慢站起身来走向窗户。他这座老式花园洋房临泰晤士河而建，已有100多年历史。
泰晤士河静静流淌着，繁忙的河道如今已经变成了蒸汽动力船的海洋，那些三十年前河边码头上还随处可见的各式帆船，如今已经很难再觅到踪影。
“好吧，我答应了。”里德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太好了，里德先生。威廉殿下得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比我更高兴。”布洛姆也站起身来，激动的有些变音地说。
“对我来说钱不是最主要的。离开英国到其他国家的船厂任职，我将失去来自皇家海军的一大笔退休津贴。不过威廉王子既然承诺这家船厂将成为德国海军舰艇的摇篮，那么我愿意肩负起这项光荣的使命。”里德说话间，刻意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望向布洛姆，一脸的庄重。
一个绅士的国度，一支充满了历史感和骑士风度的皇家海军，英国的海军军官们在说一些自认为神圣的话，或者在经历一个重大场合时总是要习惯性地整理仪容。曾担任过皇家海军造舰总监的里德当然也不例外，正如纳尔逊在指挥特拉法尔加海战的最紧要关头依然不厌其烦地换上他那套中将礼服一样。
在英国充满失落感的里德忽然间得到德意志皇子的青睐，尽管这家船厂规模实在不大，可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得到人们的认可，得到一个可以展示自己才华的舞台而非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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