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射月

路芬芳哪里知道李靖的思量,见他不接,还以为他疑心这解药是假,便扔揣回自己袖内道:“不知道江掌门的伤如何了?可否方便拜见?”

李靖没说话,云汉居的门却自己开了,李靖也知道江杏霭是请路芬芳进去。他便指了指门道:“请吧。”

路芬芳直入内堂,只觉扑面之气阴寒冷寂,没有半点生气,那书案上的荷花翠竹,也都枯得只剩一把骨头;书本虽然叠得整整齐齐,但大约不会有人再来弄乱它们了;那悄悄藏在书箧里的琉璃挂坠也碎了,但是谁送的,为什么碎了,也已不会有人再关心,不会有人再记得。

唯有江杏霭于讲台上打坐,无论春光明媚,还是风啸水寒,他始终都是如此罢了。

“路芬芳拜见江掌门。”路芬芳弯腰拱手,江杏霭仍阖着眼,缓缓说道:“小友,为何而来?”

“晚辈为送水毒解药而来。”路芬芳双手捧着药瓶,高举齐眉。江杏霭不看,只微笑道:“多谢。只可惜这药医得了性命,却挽不回仙道。”

“不论仙道人道,自然都得保命,若命都没了,道也都是别人的道,与自己有何关系?”路芬芳说道。江杏霭又道:“师父去后,传我掌门之位,我没有接受,从此闭关修炼,不问世事,谁料甫一出关,便将闭关百年的心血全都还给了天墉城……果然应了那句话,天意难违。”

江杏霭没有道出,师父黄绮羽化登仙离他而去时,他问她有什么话想对他说,黄绮说没有。江便急道,我和你多少年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怎的会无话说?

黄绮道,自此便是天人永隔,还有什么话可说?天意难违,好自珍重。

黄绮的无情彻底击溃了江。他心想。你既不想见我,不思量我,那我也不思量你,不见任何人。你既把天墉城交给我。是你一厢情愿,我可从没想过要答应你。我或游山玩水,或闭关修炼,反正哪怕你苦心经营的天墉城毁了,我也不管的!

江杏霭说到做到。他在掌门就任仪式上逃之夭夭,自去黔地玩乐,便于蜘金洞中开辟洞府,丹修剑修,演灌血剑阵,收百剑精神,十年不出。回了天墉之后,他更避见众人,闭关不出,成了天墉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甩手掌门。

正因为江杏霭不闻不问。云汉桑柔二派的斗争愈演愈烈。江杏霭一味赌气,门派事务都由师弟汤虔打理。汤虔本想借南宫烁夜与温谨联姻缓和二派矛盾,不料反将矛盾激化到了不可扭转的程度。

不管外间闹得如何凶,江杏霭只是不理。直到四个月前,他发现水脉被污。江自入门来饱受同门冷眼虐待,对天墉没有任何感情,若是天墉因此覆灭,他恨不得放三天三夜的鞭炮庆祝。但水脉污染之事非同小可,灵力传输阵法失灵后,天墉浮岛必会坠落。殃及昆仑山下无辜百姓……那样的罪孽,他担负不起。

江杏霭终于重见天日,水脉之毒却已一泻千里。他刚刚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可惜为时已晚。

大厦倾颓。无力回天,他要这解药有什么用?天墉浮岛坠落,已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滔天大祸,竟因他小小赌气而起。他心胸如此狭隘,当真不配修仙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该强求就得强求。”路芬芳看准了江杏霭的心思。说道,“昆仑山下居民毒伤未愈,暂时不宜转移。咱们需得想个法子缓住浮岛下沉之势,能拖一日半日都是好的。”

“哦,你有什么妙计?”

“暂时还没想到。”路芬芳道,“不知天墉祖师在建造浮岛时,有没有想过应对灵力法阵失效之策?”

“浮岛下山坑之内埋着四根铜柱,启动铜柱便能托住浮岛,不致下坠。”江杏霭叹气道,“但数百年来灵力法阵几经改造,浮岛早已不在原来的轨道上飘浮;而重埋铜柱耗资巨大,几代长老都有提议,却未曾施行……”

“也就是说,铜柱是接不住天墉浮岛的了?”

“接不住的。上一次长老商议时我看过草图,必是不行的。”

路芬芳想了想,说道:“那铜柱现在还能开启么?阵法是否还有效?”

江杏霭不明白路芬芳何以如此发问,但大灾当前,谁也没工夫去问那么多为什么。他便说道:“四根铜柱是由昆吾之石镇住,只要那石头还在,阵法自然也是无碍的,我与你同去察看便知。”

于是江杏霭叫李靖留下来看门,却和路芬芳一道御剑来到昆仑山大山坑。天墉浮岛原是昆仑山紫翠峰旁的天墉峰,六百二十年前,天墉城最惊才绝艳的一代六位长老合毕生灵力,耗十年之功,才将山峰之顶削为浮岛,升入半空,使其可如星月般缓缓在昆仑山上空漂浮。

天墉升天之后,原先山峰所在之地就变成了一个巨坑,其内寸草不生,无有活物,底下镇着四根铜柱,中心埋着昆吾之石。路芬芳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昆吾石在地下百丈深,珠丘却早早感应到了那股灵气,在路芬芳心口微微一震。

昆吾石灵气经久不衰,阵法想必还没有坏。江杏霭便取了铜柱图纸给路芬芳看,两人探着灵气,一一辨清了铜柱所埋的位置。路芬芳道:“此地离天墉浮岛甚远,但我有一计。”

“说来听听。”

“把天墉浮岛强行拉回原来的轨道,待其飘至铜柱上空时,击落之。”路芬芳道,“如此,就不会伤害周边百姓生灵了。”

江杏霭道:“哼,你倒真敢想。你可知昆仑祖师费了多少人力神力才将天墉浮岛升起?现在你要改变它的轨道,谈何容易?”

路芬芳叹气道:“没法子,天墉城的灵气阵法整个坏掉了,要像从前那般久浮空中必是不行的。与其看它这样不知要落到哪里去,不如将它击落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若不这样,还有更好的办法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