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胜人易胜己难
倘若一个受过完整社会化教育的人，在穿越后立马大变脸，干出什么杀人如割草，夺命如卷席的勾当，这状况简直太违和了。若不是他本就患有精神分裂之类的隐疾，那铁定是内心深处潜伏着开膛手杰克之类暴虐的第二人格，否则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是无从解释的。
罗正道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天才，所谓的军事天赋也不是靠后天能学习能历练出来的，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在炮火纷飞的硝烟气息间，那种灵机一动式的闪现也不是哪个老师能教出来的，这玩意主要是要看老天爷肯不肯赏脸给你这个天赋。正因如此，普通人不必整天yy着一穿越就能附带个把金手指、金大腿什么的，从此就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跨马定四方，那是标准的意淫小说套路好吧！那么最后让我们放弃妄想，一起走近科学……
练精兵；结硬寨；打呆仗。这话是旧世界的晚清名臣曾国藩与太平军打了多年交道，一路上磕磕绊绊总结出来的核心治军思想，姑且算是他吃亏吃多了，久病成良医的一番人生感悟吧！
参照普遍的选材标准，没人会觉得这位晚清翰林出身的文官该有什么军事天才，曾国藩舞刀弄枪的手法也肯定不如拿着毛笔写八股文顺溜，的确算不上军事天才，这样一个才能平庸的人可以战胜太平军中身经百战的那些优秀将领，其中的原因是很值得玩味的。
刨除双方在财力和总体动员能力方面的差距以后，曾国藩用了一种不算太聪明的办法磨死了那些意气风发的优秀敌军将领，至少他做到了把纯粹的纸面优势，转化为大家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胜利成果。应当如何来评断曾国藩一生的所作所为和政治立场，这事暂且可以搁置不论，起码对那些和曾剃头曾大翰林一样缺乏军事天赋和必要军事学知识的穿越者，认真钻研曾国藩浅白实用的九字真言，远比惦记着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羽扇纶巾风袅袅之类没影的事情来得靠谱多了。
假如穿越者不是马林溪那种一个人能顶大半个两院的疯狂科学家好苗子，又不是临高五百废那样大搬家式的群穿众，大事小情全凭自己瞎鼓捣胡琢磨的寻常人。那么只要准确把握住曾国藩这句话的真谛，严谨认真地执行下去，已经可以确保战胜99%的敌人了。
近代军队跟古代军队的最大差别不在于武器装备的性能优劣，而是不同时代的军队对于战场伤亡情况的承受能力完全不同，换言之这是组织度的差距，排队枪毙时代的士兵能承受伤亡近半的惨烈数据，大部分古代军队伤亡比例到十分之一，全军出现溃败都是正常的，那些能坚持到三分之一伤亡的特例已是属于被传颂千古的强军和铁军了。到了现代军队登场以后，受到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的感召，在最极端的情况只下，现代军队甚至能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一枪一弹，直至守军全体阵亡，进攻方才能夺下阵地，战争由此变得更为惨烈。
在抗战时期，此类极端战例并不罕见，那些高呼着一寸山河一寸血和焦土抗战的士兵即便没有取得战斗的胜利，但也践行了奋战致死的誓言，侵略者要占领这片土地只能从他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相形之下，罗正道手下的私掠舰队全然谈不到有什么战斗意志，穿越者对此只能是默默接受，他又不会洗脑也没有政委光环，支部建在连上什么那更是扯淡。难道你以为口才极佳，意志坚定，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政工干部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吗？
在罗正道手底下的这帮人来源成份复杂，既有琼州出身的嫡系人马，也有海盗转职过来的杂牌部队，另外自行投奔来的人类抵抗者也不在少数。跟这么一帮乌合之众奢谈什么国家大义民族荣辱，基本跟对牛弹琴没本质不同，这帮家伙想要的是金币，而且是越多越好。即使是那些琼州系的部下，执行力也不是绝对可靠的，干点阳奉阴违的事不稀奇，暗地里中饱私囊也属平常。试想一下，连嫡系人马尚且如此上下其手，那些前海盗和天知道是什么来路的其他杂牌部队就更不用提了。
没打算自己老哥一个去打一帮地精，罗正道不可能脑残到把他们全开除了事，唯有捏着鼻子将就用这帮混搭货色，姑且上什么山唱什么歌吧！。他等于是花钱雇佣这些人来替自己打仗，冀望雇佣兵替自己两肋插刀，估计唯一可能出现的状况就是他们合伙一起插罗正道两刀。
指挥着这样一群靠不住的骄兵悍将，面对凶残的各路敌人，这就是罗正道必须去面对的惨淡人生，而且他没有退路了，只能卯足劲往前冲。
想一想当年曾国藩组织湘军所面对的种种状况，罗正道承认自己的处境跟当时的翰林学士类似，同样不是职业军人出身，头上顶着一个大而无用的名份，奈何手底下的这帮士兵都不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
这群丘八们要的是升官发财，并且格外惜命，这种军队在打仗时碰见硬仗恶仗很容易动摇溃散，罗正道不得不一边恫吓威逼，一边哄骗利诱，软硬兼施地驱使着他们卖力干活，这项工作的危险系数跟马戏团里训练狮子老虎钻火圈的那帮人有得一拼哪！
或许从地图上看，日惹王国的疆域面积不算大，然而这个相当奇葩的国度有着与其国土面积不相符的强悍实力。由少数独眼巨人和大批矮人组成的军队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比起凶名在外的地精大军也不遑多让，不是能轻易打发掉的无名小卒。甭说罗正道率领的这支私掠舰队没那么好的牙口，根本啃不动这块硬骨头，即便他有能耐煽动海盗联军都来参与行动，充其量是在这个岛国大肆抢掠一番，然后就得赶紧组织撤退了，与潜力深厚的日惹王国长期拼杀下去打消耗战，那结局注定是要悲剧的。
心存忌惮的罗正道看到港口逐渐清晰的轮廓之时，反倒把所有的担忧和烦恼都抛在了脑后，大声呼喊说道：
“命令前主炮开火，告诉那些大个子，我们来作客了。”
圆滚滚形似乌龟的前主炮伸出了炮塔预留的窗口，指向了远在三千码开外的港口，虽说这个距离开炮谈不到有多少准头，那么大的一座港口摆在眼前，想要打不中任何目标，哪怕闭着眼睛开炮，这难度也是不低的。
“轰——”
标准的球形石弹以四十五度角向高空抛射，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最终坠落在港口中，连带激起了一股烟柱。即便没有装填石松粉的实心弹，在体积够大的前提下，由重力加速度产生的破坏力也是很惊人的。
私掠舰队大军压境的强横态势没能唬住日惹王国，守军迅速作出反应，点点帆影从港口防波堤的后方一闪而逝，负责观瞄数据的维娜·杜波夫即刻提高了嗓门，叫道：
“当心，港口驶出一队双桅轻帆船，是独眼巨人……开始投掷标枪了。”
由于双方是相向而行，发生接触的速度远比正常情况下单方面开进要快得多，仅在眨眼之间，交战距离就拉近到数百码。
掷矛是独眼巨人一族的谋生技能，熟练度可以跟华夏人用筷子作个类比，这玩意对独眼巨人来说是全民无分男女老幼齐上阵，不必特地挑选专业人士，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有大师精通的水准。
天生只有一只眼睛的独眼巨人从少年时代开始练习投掷标枪，最初是射击固定的草靶，后面再到射击活蹦乱跳的各种动物，直至能够随手一掷击杀空中不比鸽子大多少的飞鸟，这才算练到家了。正因如此，掷矛技能对独眼巨人们来说是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小事，成年后独眼巨人才会选择其他武器进行练习与磨合，加满点的掷矛技能就用不着再单练了。关于独眼巨人的掷矛准头如何，在新世界有个笑话，如果你发现一个独眼巨人在两百码之外瞄准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卧倒，同时祈祷对方昨晚上喝多了。即便如此，你作出躲避动作和毫不躲闪的区别在于，独眼巨人的投矛究竟会命中你的左眼还是右眼。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挟带着凌厉呼啸破空声的投矛好似雨点一般射来，铁甲舰指挥塔那仅有两吋宽的观察孔居然也被一枝投矛贯入，站在罗正道身旁的一名参谋大腿被矛头贯穿，他整个人被钉在了地板上，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参谋被医护兵果断地斩断投矛的矛杆，拖到角落里包扎伤口去了。
见此情景，罗正道真是有些担心了，招呼众人说道：
“隐蔽！注意隐蔽！”
紧接着，罗正道又补充说道：
“立刻开炮还击，速度要快。”
“咚咚咚咚……”
“哗啦啦……”
一枚枚开花弹相继在海水中爆炸，石松粉爆燃释放的大量气体在海中掀起了足有四五层楼高的浑浊水柱，瞧着跟一堵水墙似的。仓促射击之下，大部分炮弹偏离目标，尽管溅落下来的海水搞得独眼巨人们很狼狈，但也无法阻止这种貌似不明智的决死冲锋。
“嘟嘟嘟嘟——”
悠长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一味猪突的独眼巨人闻声，忽然改弦更张调头往回驶去，转眼间就退缩回了港内。
“怎么又撤退了，这在搞什么鬼？”
此情此景，看得海盗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一阵疾风骤雨般射来的掷矛对于仅着轻甲，或者完全无甲状态的海盗杀伤效力极强，不少水手压根不敢抬头，这些独眼巨人的邪眼实在厉害，被锁定住的人几乎是在劫难逃。这些大块头感觉尺寸用着趁手的标枪，搁在人类手里就是不折不扣的标准步兵长矛了，可以想见，以人类的身躯尺码若是被这种长度为四码，直径一吋半的武器狠狠刺穿，即便没有当场直接击中要害丧命，事后多半也会因为拔出标枪后创口太大难以缝合止血而导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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