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暴力
事后孟青和承认,自己的心当时受到了一点影响。
从来冷静自持甚至有些淡漠的他,在听到成韵被人围攻的那一刻时,心竟意外地乱了。本意是想向圈内人公布她的身份,给她以后的工作带来更大的便利,同时也显示他对她的看重。
因为方响曾经说过,女人很容易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纠结。一旦恋爱,她会很介意你带不带她见你的朋友,让不让她融入你的生活圈。哪怕你们关起门来闹得热火朝天,可若缺了这些,她便感受不到你对她的重视。
所以原本并不在意这些的孟青和,才多此一举有了今天的决定。却没想到成韵曾经的婚姻会给她带来无数的麻烦。
那些女人尖刻的嘴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吐不出好话来。成韵这个人心理素质不算太高,不愉快是肯定的。他想他应该马上找到她,然后带她离开,从此远离这种人多的是非圈,再不让人有机会伤害到她。
原来爱一个人竟会是这样。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方响从前对陆晚宁的保护。以前他觉得是多余,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了,却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拐过个弯推开那扇往洗手间走廊的大门后,却没有见到成韵。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明明极轻的响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竟也听起来格外清晰。
他踏着匀速的步子慢慢地往前走。皮鞋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沉稳的踩踏声,听起来极富节奏。隐约间他听到似乎有人在不远处说话,他抬头看看走廊上的标志,厕所的箭头指向右边,而说话的声音从左边传出。
他便想,会是成韵吗?
带着这种疑问,孟青和继续往前,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一声尖叫,随即便是嘈杂的打闹声。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使孟青和不得不停下脚步,认真倾听片刻,才听出那女人的声音就是成韵。
至于那男人是谁,他此刻并不关心。
十来米的路程孟青和走得飞快,当走到拐弯处时,成韵暴打谢子桓的画面便直直地扎进了眼睛里。
说是暴打似乎也不恰当,因为成韵不仅用手,还用脚踹和踢。谢子桓人高马打却是个没用的,被打得嗷嗷直叫,护了这里失了那里,当真尴尬又狼狈。
原本有些担心的孟青和忍不住失笑。他从前倒是小看成韵了,原来女人发起火来潜力无穷,竟也能把个大男人打得落花流水。
看成韵打得兴起一副解恨的模样,孟青和也就不忙出手,只站在一边看着。但谢子桓毕竟是个男人,在最初的意外过去之后,他很快冷静下来,开始组织反击。
但他的第一下出手就被孟青和扼杀在了摇篮中。就在他伸手推开成韵想要去抓她手腕时,孟青和如鬼魅般飘到他身边,看似并未用力的一拉,却将他整个人几乎摔飞出去。
谢子桓狠狠地撞到了对面墙上,后脑勺受到重击,惨叫一声后竟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他的身体慢慢瘫软下来,最后整个人坐到了地上,头往旁边一歪,就如睡着了一般。
成韵目睹了这一整个过程,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赌孟青和会来救她,却没料到他出手这么狠,竟是一副要谢子桓性命的样子。
那一刻她甚至萌发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孟青和真的杀了谢子桓?
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让她甩出大脑。她虽恨谢子桓,却还不到要人性命的地步。今天这一记教训大概能让他长点记性了,她希望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必再和谢家相关的人再有任何接触。
孟青和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片刻,开口问:“占便宜了吗?”
“啊?”成韵惊魂未定,整个人还处于兴奋和恐慌之中。她今天真的赌大了,所幸结果还不错。只是身体不受控制,颤抖得厉害,半天也没明白孟青和的意思。
对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将她搂进怀里,便将她往外面带。他们甚至没回宴会厅,直接就往其他通道离开。
在走过谢子桓身边的时候,成韵低头看他一眼,说不清是恨还是痛快。为免孟青和看穿,她也只是匆匆一瞥,便跌跌撞撞跟着对方的步子走出了几十米。
他们直接走到酒店门口,期间孟青和打电话给老钟,让他将车开过来。两人上车之后成韵还是抖个不停,就跟得了突发性痉挛似的。
孟青和看她一眼,问:“冷吗?”
“有……点。”
他立马吩咐老钟调高空调,顺便要对方加大马力,同时又说了几句。成韵当时还在调整情绪,没听清他说什么,等车停在了某栋高楼前时,她才反应过来:“我们不回家吗?”
“我们今天住这里。”孟青和语调温柔,拉着成韵的手下车,进入公寓一楼的大堂,然后搭电梯上楼。这过程里两人都没说话,成韵抽空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看起来像是酒店式的公寓,装修低调内敛,管理严谨细致。电梯在某层停下来后她跟着孟青和一路往前走,最后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一路走过来似乎只看到了这一扇门。而当孟青和刷指纹进入房间后,她的猜测进一步得到证实。
这一层应该就这么一个套间,大得如同占地面积极广的别墅。因为过于空旷,站在里面竟有种冷嗖嗖的感觉,成韵不由打了个喷嚏。
不得不说今晚还是挺冷的。
孟青和调了下空调,又找出件浴袍给成韵披上,然后拉她到客厅里坐下。
“要不要喝点酒?”
“不用,不用。”
成韵脸上的害怕显而易见,那晚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孟青和也不勉强,倒了杯湿水给她,眼见她喝下了小半杯,才重新开口:“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成韵知道他一定会问,而说辞她早就想好了。她拿着杯子不安地搓了两圈,抿唇道:“谢子桓想问我要回多多,我不同意。”
“所以你就打了他?”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本来我是去上洗手间的,谁知道他居然跟了过来。我甩不掉他,也想和他把话说清楚,就在那里和他谈。可他后来没了耐心想来硬的,我一时气不过就打了他。打他不会被告吧?”
“不会,不关你的事情,是我打的他。”
确实是孟青和打的,和她那几下比起来,孟青和的才是真正的杀招。
“算了,就算被告我也不在乎,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打他了。”
“怎么,你们之间还有不愉快?”
成韵就把前几天幼儿园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我当时那一下踢得挺狠,本来以为他会老实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又碰上了。真是阴魂不散,他说要打官司,打就打吧我也不怕,大不了倾家荡产。他休想把孩子要回去。”
孟青和拍拍她的脸颊:“这事情你就不要想了,有我在他拿你和孩子没办法。只是以后也要小心,别和这人单独接触,我怕你有危险。”
“我知道,我今天算是看透他了,没想到这人这么无耻,酒店走廊里都敢动手动脚。要不是你及时赶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看你打得挺顺手。”
“那是一时生气。他刚开始估计没料到我会突然动手,等反应过来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他毕竟是个男人,制服我轻而易举。你还记得从前吗,我们在酒吧见面那一次,那天他也想强吻我来着。”
“记得,你那一下踢得很精彩。”
“是吗?”成韵终于一丝笑意,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孟青和的下半身,“说起来,你也被我打过那里。疼吗?”
“不疼,像挠痒痒。”
“第一次听人管这个叫挠痒痒,看来下次得用点力。”
“怎么,拿我拿谢子桓?”孟青和凑近了,在成韵的唇边轻轻一吻,“你应该知道,我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是男人,那地方被踢了都会疼。”
“你确定?”
成韵把脸转向另一边,不敢和他对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刚刚明明还是差点被侵犯的受惊状态,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这么暧昧的局面。
孟青和带她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安抚她吗?
“你干嘛带我来这里,怎么不回家呢?”
“家里有阿姨和多多,不大方便。”
“什么不方便?”
“什么都不方便。”
孟青和说话间已经扑了过来,像往常一样熟练地将成韵压进了沙发里。成韵无力地挣扎两下,提醒他:“阿姨不会开车,我们得回去,要不他们明天出不了门。”
“明天是周末,多多不上学,他们不用出门。”
“可阿姨要买菜。”
“家里有人送菜。你家阿姨来了之后,从来没有买过菜。”
“是吗?”成韵眨眨眼睛,开始认真回忆。
可她的回忆很快就被一阵激烈的拥吻打断,迷迷糊糊中,她只听到孟青和在她耳边道:“别想那些菜,你现在该想的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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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成韵躺在床上想事情。
她在回忆今晚发生的一些事情的真实面目。旁边孟青和闭着眼睛睡得很深,平稳的呼吸听在耳朵里,让人觉得异常踏实。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心里有种止不住的得意。从小到大都不干坏事的人,今天头一回干了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没错,她算计了谢子桓,害他被揍得不轻。可她一点儿不后悔,相反还很满足。这王八蛋坑了她这么多年,也该付点利息了。今天就让他长长记性,搞不好哪天死了还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去厕所只是个借口,她走过谢子桓身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眼神。这男人就跟苍蝇似的,嗅着点血腥就凑上来了。酒店的高级厕所没什么人用,孟青和在外面呢,一个两个全聚在那儿吸引他的注意力,哪有空上厕所里来浪费时间。
他们两个就在那里说话。谢子桓还是从前那副样子,假装深情实则无耻,说着那些言不由衷的恶心话,害她倒了一地的胃口。
可她不能翻脸,得吊着他,甚至偶尔还得哄着他,让他继续往下说。她需要给自己争取时间。以她对陆晚宁浅薄的了解,这个女人一定会去找孟青和。要么是作为朋友关心她,要么就是作为情敌恶心恶心她。
不管怎么样,她都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孟青和推门进来的时候成韵隐约听到了。但她不肯定来人就是他。可那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了,她不可能跑出走廊去确定来人再继续往下演,她只能继续跟人渣扯皮儿。
谢子桓想见多多,成韵死咬着不放,对方就耍赖皮,什么好话肉麻话都上了。成韵深深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能看上他了?
她是真气不过,半真半假跟对方道:“想见我儿子也行,但得让我出出气。”
“行行,你想怎么出气都行。要不你打我两下?”他说着把脸贴过来,曾经看起来还算帅气的脸那时候戳进眼睛里简直令人反胃。
这个主意正中成韵下怀,对方只是客气客气,没料到她咬牙说了声“好”,竟是抬手就走。那一顿劈头盖脸的臭揍,几乎把谢子桓揍懵掉。
然后,孟青和就来了。
成韵这辈子都没这么走运过,天时地利人和全让她碰上了。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她想老天爷大概真可怜她,怕她一个单身女人斗不过谢家,才让她演成了今晚这一出大戏。
她侧过身来借着外头微薄的月光,盯着孟青和的侧脸看。不知道这男人会把这些想成什么?她心情不好去洗手间补妆,谢子桓无耻尾随拉她到一旁纠缠。想占她便宜的时候被她奋力反击,打了个落花流水?
真会这么想吗?成韵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她要的不是一夕之间毁灭谢氏,她要在孟青和的心里种下一颗又一颗种子。她现在是他的女人,若有别的男人胆敢一次次觊觎她,像孟青和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手软。
光看他今天那一下就知道,他对谢子桓有多大的怨气。
成韵在黑暗里放肆了笑了片刻,很快又垮下脸来。整倒谢氏集团这个曾经被她看作笑话的想法,现在竟慢慢的有了成真的苗头。
是因为谢子桓无耻,还是由于钟美云泼辣?成韵说不清楚,她第一次看清自己心里邪恶的那一面,隐约想要抽离,却不料已是越陷越深。
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现在她早已无路可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孟青和还没离开,正在浴室里冲澡。成韵就一个人坐床头出神,做出一副想心事的模样来。等孟青和洗完澡出来时,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笑道:“你怎么穿着衣服出来?”
“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也不是饿,就是有点馋了。”
说完这话成韵在心里暗暗吐舌,人一旦丢开包袱,似乎会越来越放得开。这种话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现在却说得如此顺嘴。
孟青和多么聪明一个人,有什么听不明白了,解了身上的浴袍带子就压了过来,两人就闹了一回白日宣淫。
周末的早晨空荡荡的屋子,到处只回荡着两人此起彼伏的响声,仅此而已。
工作狂孟青和难得不去上班,想在家陪成韵一天。结果天不从人愿,刚吃过早餐准备和成韵出去兜个风,方响的夺命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青和吗,你在哪里,能不能上我这儿来一趟?”
“不能。”
“别这样,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我闯了点祸。”
孟青和刚想扔掉手机,听到这话便道:“怎么了,有话快说,我很忙。”
“我跟晚宁之间闹了点事儿出来。我昨晚喝多了,她送我回家,我没让她走,把她留下了。”
话说得含蓄,可孟青和听明白了。他看一眼旁边的成韵,走到阳台上,顺手把落地门拉上。
隔着厚重的玻璃,他骂方响:“你他妈浑蛋。”
“我是浑蛋。我这会儿酒醒了,觉得特别后悔。晚宁不理我,一直把自己锁屋子里,我没办法才想求你帮帮忙。青和,我好不容易找回她,我不想再……”
“那你就该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别以为你们是夫妻就什么都能干,她照样可以告你强/奸。”
电话那头方响沉默片刻,哑着嗓子道:“我知道,我就是喝多了。我其实特别重视她,一点儿也不想伤害她。可是,我怎么总是干这种……”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就是感叹一下,怎么总惹她生气。青和你过来劝劝她,不管怎么样至少先让她出房门。”
孟青和挂了电话有些无语,在处理感情方面他真的不拿手。像方响和陆晚宁的破事儿,从前他就懒得掺和。可那时候他放任自流,搞到陆晚宁离家出走。所以他想或许今天他应该换一种态度。
他打开门走回客厅,刚想同成韵说要出去一趟,就见对方一脸凝重地望着自己,径直朝他走过来:“我接到晚宁的电话,她让我去一趟方家。你那边是方响来的电话吗,他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具体是什么我暂时不能说,既然晚宁要见你,我想她会自己和你说。”
成韵没再追问,两个人开车去了方家。到了之后有人领成韵上楼,去了客房见陆晚宁。成韵进去的时候被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吓了一跳,大白天的陆晚宁拉起所有的窗帘没开一盏灯,房间里暗得只能隐约看到她坐在床边的轮廓。
成韵刚想叫她名字,就听对方道:“能帮我把门关上吗?”
成韵照做,上前几步站在那里。陆晚宁却伸手抓住她,将她拉到床边坐下:“对不起成韵,好好的周末喊你过来。我想请你帮个忙,带少少出去玩半天好吗?”
“我?”
“嗯,你跟青和,还有你家多多。少少喜欢你们几个,他会愿意的。”
“晚宁,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想让孩子在家里。我想和方响谈一谈,怕孩子听见。”
“你们要谈什么,离婚吗?”话一出口成韵就觉得不妥,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该这么说。”
“没什么,其实我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以前也说了,想为了孩子和他重新在一起。所以我得和他谈,看他的态度再做决定。”
“晚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开窗,不想让我见到你吗?”
“我现在不大好看,所以不想让你看见。等过几天我身上的伤退了,我再请你吃饭。”
“伤,你身上有伤?”
“哦,没什么,你别在意。少少应该起床了,你和青和去接他吧,吃过晚饭回来也行。”
成韵闹不明白方家这破事儿,但事涉隐私她也不便多问,便起身出门去找孟青和。对方正跟方响说话,言语间透出少见的严肃与威势:“你若再不戒酒,以后就没我这个朋友。”
方响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垂头丧气:“我知道,我以后一定节制,再不会喝醉了。”
孟青和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转身冲成韵道:“走吧,我们带少少出去。”
孩子是最敏感的,少少尤其严重。去成韵家接多多的这一路,他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到多多上车和他东拉西扯了大半天,他才算回过点神来。
看着少少这样,成韵心里就有些难过。这孩子一定是怕父母再次分开。好不容易找回了母亲,如果她再走,少少的心伤只怕从此便再难愈和。
趁孩子们玩的空当,成韵小声对孟青和说起早上陆晚宁的情况:“她屋里不开灯,窗帘也全都拉着。我听她的意思她身上有伤。这什么情况,她被方响虐待了吗?”
“不是虐待,是酒后出手太重。”
成韵有点不敢相信:“我真没看出来,方响这个人有暴力倾向。”
“事实上我也没有。但男人有时候压抑到了一定程度,在酒精的刺激下容易暴发。”
“那你说晚宁会不会提离婚?”
孟青和盯着不远处正笑得灿烂的多多,半晌才道:“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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