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百年商号

酒足饭饱之后，张寿增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开始说正事了：“大掌柜，实不相瞒，我想开一家店号，因大盛魁是塞外第一号，特前来讨教一二，不知大掌柜可否赐教？”

“赐教不敢当，张先生，其实通事行这个行当已经做了几百年了，各家都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就拿大盛魁来说，我们主要是……”

通过李顺廷的详细介绍，刘庆斌对大盛魁的经营方式有了大致的了解。大盛魁之所以能成为塞外第一号，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一般商号仅有银股和身股两种，大盛魁的股本却有财神股、银股、身股和狗股四种。传说，最初三位创始人经营亏本甚至连食用也赚不回来。一年除夕，三人熬了一锅小米粥过年。刚端起碗，来了一人要投宿，三人殷勤接待。来人出去找朋友一去不返，行囊中尽是白银。三人商议将这笔钱当作贷款使用，按本计息，另帐待还，但数十年以后仍无认领。他们临终时吩咐子孙说：这是财神送来的钱，记入“万金帐”，算作财神股。至于狗股，是草原无路，易迷失方向，狗可以领路，且能在途中起保卫作用。所以，大盛魁的狗地位很高，凡养狗者，均顶狗股，每条狗可顶一、二厘，参与分红。大盛魁经常养狗八百到一千多条。每当养狗到一千条时，就要给狗演一台戏。

大盛魁的组织机构严密，办事效率较高。总号经理掌握人事安排、公积金运用、货物进出以及财务会计、营业管理等大权。在外蒙只设科布多和乌里雅苏台两个分号，不设过多的中间环节，总号对直属机构直接发号施令，各营业单位在总号的直接指挥下，由归化城载货外出销售。收购回来的产品，也交总号统一经销。另一种是“小号”，是由总号投资独立经营的单位，进行独立的经济核算。总号是“小号”的财东。“小号”进货和销货均由自己直接组织。大盛魁购进商品，按蒙古人的生活习惯和要求组织货源，凡大宗进货全部现款交易，不还价以示厚道。从手工匠铺进货以质量第一，选定以后世代交往永不变换。蒙民和喇嘛需要的专用商品，一般实行专门订货，以保证质量过硬。大盛魁了解蒙古人手中未必有大量现银，于是采用赊销办法，到期以牧民的畜产品折价偿还。凡欲赊购商品者，须持有地方官吏负责担保的约据，上盖地方政府印章，俗称“印票”，交给大盛魁。印票上写着这样的话：“父债子还，夫债妻还，死亡绝后，由旗公还”。这样，大盛魁就没有放债收不回来的事了。

大盛魁为了获取尽可能多的利润，利用蒙古人远处草地不了解市场价格行情进行不等价交换。为了多做买卖，他们精心研究蒙人生活要求，尽力迎合消费者的心理。鉴于牧民不长于算帐，他们就把衣料和绸缎拉成不同尺寸的蒙古袍料，大人有大人的尺寸，小孩有小孩的尺寸，任蒙人选购。蒙医治病用的药，习惯用药包，分72味、48味、36味、24味四种，大盛魁就将中药按此分包，药包上用蒙、汉、藏三种文字注明药名和效用。有时遇到不了解大盛魁经营作风的新顾客，售货人若发现对方怀疑商品质量，例如怀疑布鞋鞋底内用的是布还是草纸，他就当着众人的面，用刀将鞋底砍为两段，借以宣传，扩大影响，从而增加营业额。

张寿增抱抱拳道：“非常感谢大掌柜的直言不讳，只是大掌柜难道不怕这些法子被别人学去，影响到大盛魁今后的生意？”

李顺廷笑笑道：“我们大盛魁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路上有骆驼，有些法子摆在那里并不是谁想学就能学得去的。比如我们和其他商号一样，每年除夕都大摆宴席，但最后总要有一道小米粥，以警示创业艰难。新店员一般由山西祁县亲朋引进精明能干十五、六岁的男青年，他们要骑骆驼到外蒙科布多接受专门训练，由教师教授蒙古语、维吾尔语、哈萨克语和俄语，然后再分配到各地分支机构跟着老店员学习。我们有严格的号规，新入号的学徒，要干十五年以后才能第一次回家，而别的商号二年就可回家。大盛魁从掌柜到学徒，如拉骆驼的驼工和放羊的羊工，生活待遇都比较好。羊工吃的都是白面馍馍，比一般小商号店员伙计待遇都高。所以在祁县姑娘只要能嫁给住大盛魁的人，不论是喂猪还是做饭，都很受人羡慕。每三年为一帐期，结算分红一次。每遇帐期总结，都要评定人员功过，检查三年的成绩和问题。整顿号规，调整人员，确定后三年的目标……”

张寿增话题一转，直截了当道：“今日前来，除了讨教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张先生请讲。”

“我想请大掌柜出任我们新店号的掌柜，不知可否。”

李顺廷摇头不语。

张寿增见状，退而求其次道：“大掌柜不肯，可否让段掌柜出任这新号的掌柜？”

李顺廷依然是摇头不语。

张寿增急了，直截了当道：“那大掌柜如何才肯出任？”

李顺廷笑道：“我已经是大盛魁的大掌柜了，大盛魁既然号称塞外第一号，我能作为这第一号的掌柜已经到了极致，为什么还要到你新开的新号去当掌柜呢？要不了几年我就该退休了，到时候我会力荐履庄做大掌柜的，他又怎么会去你的新号呢？”

一旁的项天城见李顺廷意气风发，颇为不屑地小声嘀咕道：“你大盛魁有什么了不起？”

李顺廷听了项天城的话也不争辩，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大盛魁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这塞外屹立了两百多年，并将一直延续下去。”

“未必，依我看，大盛魁如今已是日薄西山了，如果再不另寻出路，不出五年必然关门大吉。”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一旁静静聆听的刘庆斌。

本来，刘庆斌是不准备掺和的，但是他看出来了，张寿增实在难以说服李顺廷，毕竟隔行如隔山，要论这做生意，张寿增的确不是李顺廷的对手，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亲自出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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