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蝴蝶岛之春(三)
打去年夏天几个荷兰商人胆大包天的人口贩运之后,华美国移民部为这些陷入香料贸易低谷期的荷兰远洋商人们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所以今年开始,出现荷兰人船只大规模运送明朝移民,就不应该是一件让人诧异的事。
不过17世纪脑子活跃的荷兰商人总会给人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比如现在,紧跟今年第一批葡萄牙商船之后不久到达蝴蝶岛双子港市的荷兰商船,又带来了一笔让人忍俊不禁的交易。
眼前,一撮一撮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的亚裔女子蹲在检疫区的各个角落,一双双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眼眶深陷、充满畏惧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港口远方市区的炊烟,嘴角微微蠕动着。
“真是受不了!这些荷兰人,居然搞来那么多东南亚女人来充数!高丽、暹罗、安南……我勒个去,还有日本女人!苏哥,怎么这些荷兰人一参和进来,感觉全乱套了。”
代伯童抹着汗水,从远处的移民部办公区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苏子宁的身边,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
“荷兰人怎么说?”在检疫区营地走了大半圈后,苏子宁这才转过头,对着代伯童露出认真的表情。
“他们说是有人介绍的,从他们主动开价来看,好像并非去年那波和我们签订移民运输协议的荷兰商人。一个女人出价350美元,比我们的正规移民费用要低一些。”代伯童无可奈何地笑着,“很明显他们的‘进货渠道’更便宜。”
“那就是人口贩卖了……该罚的就罚,让移民部的人和他们讲好以后的规矩,这批人就按他们的出价收下来。”苏子宁顿了顿,把头转向了东面,表情越来越严肃,“看来我们要加速大西洋跳棋计划第二阶段的实施时间表了。”
“可我们没精力、物力和人力在北美、欧洲和非洲同时伸手,就现在的进度来看,已经很快了。只要每年移民数量能稳增不减,就是好事啊。”代伯童一愣,以为这个学长有点犯情绪了。在他看来,包括政府内阁总理在内,苏子宁等人一直在奉行“东轻西重”的国际战略,因为如今的欧洲与大西洋局势才是对国家未来十年发展影响最重的地方。
没有马上回答学弟,苏子宁只是静静地看着检疫营地里散布的数百乞丐般的女性,眉头越皱越紧。3艘荷兰商船,一次性送来了550多名亚裔年轻女性,这份“交易”是去年严晓松特意“授权”给某些荷兰商人的,只是最终结果又出现了极大的偏差。真正的大明女性只有150多人,剩下近400人的全是荷兰人不知道从哪些渠道搞来的非明裔女子。
国内至少还有3000人的明朝移民青壮在打着光棍,这些像货物一样跨越万里远洋到来的亚洲女子具有极重的社会稳定意义,但问题的核心却不在荷兰人如何主动的为华美国“优化女性进口渠道”,而是如今的远东移民布局显然开始进入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
由于没有自己人的坐镇,仅仅靠颜思齐和澳门葡萄牙人的组织,甚至是西班牙人的打酱油,无论是质量上还是数量上,来自明朝的移民运输始终处于一个不温不火的瓶颈状态,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保密性降低,消息扩散的情况。荷兰人和郑芝龙穿成一条裤子,也在改头换面“分享”这条17世纪跨越半个地球的人口迁徙的丰厚利润,就说明了这一点。
保密性和安全性会大幅度降低不说,如果这种无序状态再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严晓松勾勒的华裔移民线将出现更多不可控的局面,甚至还有可能产生无法预料的严重后果,这才是苏子宁最担心的一点,由周可民牺牲所展现出的蝴蝶效应让他记忆犹新。
“知道为什么会有大西洋跳棋计划吗?”苏子宁突然回头看着学弟。
“布置一连串的大西洋到印度洋的战略控制点,为未来遏制欧洲借助大西洋进行跨洋洲际殖民或贸易做钉子。并为明朝移民建立一条更快捷安全的运输通道。”代伯童几乎想都没想,就念出了苏子宁当初在内阁会议上说出的大道理。
“嗯,这是看起来最实用的价值,不过严晓松不会这么认为。”苏子宁神秘一笑,颇有意味的表情让代伯童有点摸不到头脑。
“严晓松野心很大,他已经多次给颜思齐泄露了‘天机’,否则就不会有颜思齐疑神疑鬼地把心腹家眷子女都送到北美的事情。历史的惯性是不可阻挡的,明帝国终会有一次大洗牌。也许严晓松认为,把握住这次大洗牌的机会,借助蝴蝶效应对我们有利的一面,才能使我们的利益最大化。大西洋跳棋,也许叫做‘严晓松之路’更好,在这点上,可能我们都后知后觉了。”
说完,苏子宁转身朝市政府官邸而去,只留下代伯童在原地若有所思。
随后几日,又一波来自澳门的葡萄牙船只进港,这次送来了上千名明朝移民男女老少,同时,一封暗含求助信息的颜思齐的外交信件也一并送达。
虽然收信人写的是严晓松,但从事情本质来说,这是属于外交部的处理内容,苏子宁毫不犹豫地拆开了信件。
信里,颜思齐“诚恳”地解释了荷兰人和郑芝龙的交易背景,并对经荷兰人手里流入大明沿海的华美海货和军火表示疑惑和担忧。这种无论古今中外都基本味道一致的外交辞令让苏子宁如同嚼蜡。倒是最后提到了在华美国内安置的颜家心腹家小,苏子宁的嘴角才起了一丝笑意。
恐怕再过几个月,颜思齐就会收到一个更加“不可理喻”的消息,他的宝贝女儿颜显屏进了华美国的长岛海军学院,正在接受着和大明截然不同的近代文明与军事教育。
信中同样交代了部分大明和东南亚的动态,一代海上枭雄李旦的去世情况,让苏子宁感叹不已,而郑芝龙有违历史原貌的崛起路线,让苏子宁再次见识到了历史惯性难以阻挡的力量。
后世书本里如果有什么遗缺,现在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事。未来两年,大明又将发生多少惊天动地的历史变化呢?苏子宁此时倒有点不太自信了。
……
1626年4月17日,周五。
一场堪称“几乎完美”的合围战终于落幕,超过800名加勒比人在几天的战斗中或战死或被俘,只有寥寥百人继续逃往西岛西南部的群山深谷。
说它几乎完美,则是整场精心计算的合围战还是出现了一点小瑕疵。就在前天,合围总攻开始时,一部分被包围的加勒比战士朝南方的山谷出口发起了出人意料的反冲击,而负责这一重要战线的外籍军团第一营成为了本次合围战唯一的伤亡单位。
自以为战斗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一个连的外籍军团士兵们大大咧咧地如鬼子进村般轻松穿越山谷谷底,进入一座已经被摧毁的加勒比人村庄,结果遭遇到村庄四周森林里钻出的加勒比战士的猛然突袭。
这些突然“从森林里长出来”的加勒比人也许更像是一波被打散后无路可逃的散兵游勇,但他们占据优势地形的袭击当场就让这个连的外籍军团士兵发生了混乱。面对上百名几乎全身赤luo,皮肤涂着各种颜色的狰狞野人咆哮冲来,有关“食人魔”的谣言让许多外籍军团的新兵蛋子都面色发白。
于是已经成为战场的小村庄里,就出现了奇葩的两种极端场景。大约半数的外籍军团士兵被蜂拥而来的加勒比人吓呆了,排枪才打了一轮就没了章法,一部分老兵则如嗅到了血腥的狼一样亢奋起来。
第一道防线被轻而易举冲开,士兵们连滚带爬朝第二道防线撤退,结果又影响了第二道防线的火力通道。被一帮子溃兵挡住管风琴机枪射界的中士于山是气得大呼小叫,恨不得直接把这些乱跑的家伙全给突突了。
残留在第一道防线里的少数好勇斗狠的老兵油子则没有受到影响,在马卡洛夫军士长的督战下打得格外卖力。这些在欧洲三十年战争中早就不知道舔了多少人血的老手们紧紧围拢在一起,用刺刀、工兵铲和手榴弹同冲入小村庄的加勒比土著展开了血腥的肉搏战。
夸张的表达、语言混杂与场面的糟糕混乱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几个月里只学会听懂若干简单军事口令的外籍军团士兵们,以马卡洛夫军士长为圆心,迅速展现出骁勇好斗的作风。两道防线之间来回穿梭着身穿华美陆军军服和干脆没有一丝布料的上百条人影。
在后方指挥的斯科特上尉即时带着后续部队赶来,才算稳住了阵脚,作为预备队的第15步兵连指挥官莫奇中尉就好像发现了天大的良机似的,几乎还没等斯科特下达正式的命令,就咆哮着带领一帮子菜鸟士兵挺着刺刀冲进了乱战的村庄。
机枪、步枪、刺刀、手榴弹最终瓦解了对手的斗志,只有少数加勒比人成功突围,外籍军团第一营在这一遭遇战中阵亡7人,伤12人。对于外籍军团里第一次参加战斗的部分新兵来说,犯点什么错误自然是可以容忍的,但外籍军团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还能保持一定的作战秩序,其悍勇的本色让斯科特大感满意。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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