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风雨(一

1622年10月23日,周日,农历节气霜降,小雨。

北美的寒秋今年似乎到得特别早,一整天都是让人冷如骨髓的丝丝寒雨,部分外出的居民甚至已经翻出了冬季的衣服穿上。

已经再次扩大不少的曼城市,一块块绿荫草坪环绕的宽敞街区,一栋栋高低宽窄不等的建筑,一条条笔直的碎石沥青或水泥路,一根根挂着防风油灯的路灯,已经俨然一座近代园林城市。

有现代中式,有中西合璧,也有简约到看不出算中算西的现代风格,一切的一切,都笼罩一片片细如牛毛的如烟小雨中。

河港河道上,几艘蒸汽小火轮还在突突突地悠然来往,为这个袖珍国家输送着各种营养。

周日的休假,让连续加班加点的各个企业都松了口气,再加上下雨天,疲惫的人们都缩在了家里,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但今天,在曼城市外岛区码头边,另一件大事正要上演。除去必要的管理值守人员外,超过三百号穿越众都打着伞,急切地眺望着南方的海湾口。

从自由号轻巡洋舰上发来的电波,已经告知了运输明朝移民的船队将在今天到达本土。早就急不可耐的人们几乎一大早就来到了外岛区码头。

国家总统,内阁总理,国会和政府官员几乎全部到场,为保证安全,除去外岛区新兵训练营的新兵排,卫生检疫隔离区一个驻军排外。陆军司令部又从长岛新区抽调了一个排,警察部也从各个街区调集了四十来名警察。

“哈哈,这下就踏实了,以后每年增加几千明朝移民,我们就能站稳脚跟了!”

中远国际贸易公司老总任长乐一身崭新的深色风衣,笑呵呵地站在人群最前面,四周的年轻人都眉开眼笑。

“大概是想着那些明朝小女人吧?”杨雯雯在一边冷嘲着。“别到时候一个个大失所望。不过,可能你还会遇见自己的老祖宗哦。”

“嘿嘿,好像是哦!要不今天我们庆祝下。晚上我们滚床单吧?”任长乐扭过头,贱兮兮地对着自己的大股东挤眉弄眼。

“滚!”杨雯雯的回答也很干脆。

“呵呵,小齐啊。盼了那么久,总算给盼到了,小苏和小严这两个年轻人做事还是很有条理的,这么麻烦的事都给办成了,政府应该多多给他们机会历练啊!”

国会参议院议长刘老,满头银发,脸上的疲惫感却一扫而光,满面红光地对着身边的内阁总理齐建军说着,仿佛又变成了大灾难后那个领导所有人迎难而上的社区委员长。

“呵呵,刘老您放心。严晓松回来后,将安排担任外交部副部长,将主要负责中南美和明朝移民事务。”总理齐建军如听话的后辈一样赶紧点头。

说说笑笑之中,视线尽头,几点风帆船影在绵绵细雨中悄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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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岛区现场军事总指挥何语上尉的命令下达后。上百名陆军官兵在士官的指挥下在港口区开始布置警戒,顶盔持枪的步兵们在一道白线后站了长长三排,个个挺起了胸膛,将几百达官贵人挡在身后十几米外。

最前排的是一个印欧混编排,中士莫奇今年才23岁,曾经是长岛德拉瓦部族村落里的有名猎手。对于莫奇为什么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晋升为陆军中士。不少欧裔老兵都曾在背后指指点点过。

没办法,莫奇是肯拉顿的儿子,他的妹妹娜答是这个国家移民部部长李想的妻子。在许多人眼里,但凡和这些华族权贵老爷有交际的人,即便是印第安人,也在这个国家有着不低的身份。

和妹妹娜答一样,莫奇是对这个华族人领导的国家认同感成长最快的德拉瓦族年轻人之一,在参加对佩科特人和摩和克人的战斗中也表现极为出色。但自从从背负了某种奇怪论调在身上后,一向认为自己不会输给任何对手的莫奇就闷闷不乐了。

几个月前,他主动申请参与对百慕大岛的登陆作战,还亲自击毙了那个点燃火药桶后逃出小教堂的海盗。

但他能感觉到华族军官们对自己的特别关照,也许正是自己的妹妹在后面起了什么作用,他在九月份的换防时就随商船队一起回到本土,并被告知不再担任海外驻军任务,以后只能在外岛区训练营地负责参与印第安裔新兵的训练工作。

“全体都有!注意警戒!”

脑子里一大堆念头一闪而过,眼前,两艘大船已经靠上码头,其中一艘是熟悉的自由号轻巡洋舰。船板已经放了下来,莫奇和另一名士官赶紧根据事先安排的命令内容,发出了口令。

三个排上百名士兵整齐的卸下肩头的步枪,然后捧在身前,警惕地看住了一队队正走下船板的华族人。在莫奇看来,这次和以往迎接那些外地来的白人移民没啥区别。

没有一个白人,全都是华族人的摸样。女人还是那种本土常见的华族风格衣裙,而下船的华族男人除了摸样,头发和装束则和妹夫李想他们完全不同,“老天爷保佑!”

一个中年铁匠刚一走下船,也不管天上还飘着细雨,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码头区的水泥地面,对着天空使劲拜了几拜。而距离他下跪地方不过几步远,就是莫奇。

各种感恩戴德的声音响起,上百名又经过一次远航的明朝移民男女都露出了如蒙大赦的表情。

“乔肆,快看,这海外华美国到了!”于山兴冲冲地拉着同伴的衣袖,不断四处指指点点。

“呵呵,好漂亮的地方。真的是常先生说的海外净土!”乔肆也满脸兴奋,扭头看看遥远的东北方向那座雨中静悄悄的城镇,露出向往神色。但一对上那一双双警惕的士兵目光,就赶紧低下了头。

“严大人,我华美国王师兵卒个个虎狼之姿,稳如磐石,真乃神兵也!啧啧。此地山灵水秀,较之那混沌大明,颇有世外桃源之貌。恨不能早到几年!”

跟着严晓松走下船板的常昆,不断地发出各种赞叹,马屁滚滚。节操又掉了一地。

“欢迎!欢迎啊!各位父老乡亲一路受苦啦!”

年纪大点的,只能拍手鼓掌,而年轻人们则开始挥舞手里的国旗,一边大声喊着各种奇怪的欢迎词。

一片鼓掌与欢呼声中,总统、总理、参议院议长三位大佬带着欢欣表情越过了警戒线。总理齐建军甚至走上几步,将那个还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中年铁匠给扶了起来。

虽然已经见过那个奇特泰西人打扮的严先生很多面,但眼前更多的“海外前宋遗民”涌到面前,让才下船的明朝移民们顿时紧张起来。

热闹的欢迎气氛中,下船的人群越来越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唯唯诺诺地不敢乱动,一路吃了无数“定心丸”的他们,依然带着忐忑的表情打量着码头边那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

看样子,这些都是华美国本地官府的官大人老爷了。许多移民都暗暗猜测,甚至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下船后就跪在地上。不断叩头,弄得刘老等人忙着到处扶人。

“嘭!”

远方的海湾中部,内湾要塞开始发射礼炮,滚滚而来的轰鸣声又让刚下船的800多位明朝移民个个脸色发白。

“按通道线走,男人走左边,女人走右边!不许拥挤。不许吵闹,到了前方的空地领取号牌……喂,夫人,这边是男人走的,女人走那边……那位先生,请走这边!”

几个欧裔警察举着铁皮喇叭,不断地吼着干涩的华语,眼前原地磨蹭的汹涌人群让他们很是头疼。因为这是他们当警察以来所见的规模最大的移民,而且还全是华族人。

“严,我有点紧张……”

除去早就熟悉的明朝移民,眼前迎接的人群中,有几百个陌生的美国华族人。一身汉服打扮的卡特琳娜此时紧张兮兮地,只能紧紧抓着未婚夫的胳膊。

“哈哈,没关系,来,我给你介绍下。”

拍拍未婚妻的小手,严晓松带着对方,大步朝刘老等人而去。苏子宁则带着袁欣艺在后面跟着,两人都很平静。

更多的欢呼声和拍手声响起,打苏子宁“偶像破灭”后,严晓松又成为了部分年轻穿越众的新偶像,因为早早就听说严晓松获得了一位历史上都曾留名的传奇美女。

“小严啊,辛苦啊,哎,好像都瘦了!呵呵,这位……这位应该就是……”刘老亲切地握着严晓松的手,看着年轻人身后的漂亮欧裔少女,不住的点头。

“她叫卡特琳娜,华语名是艾琳娜,是我未婚妻。”严晓松赶紧把未婚妻拉到身前,这一动作顿时引起一批穿越单身狼们的口哨声,卡特琳娜的脸都羞红了。

“刘老,这次很顺利,明朝移民都安全无恙。”苏子宁带着袁欣艺走到欢迎人群前,对着参议院议长刘老点头致意。

“好,好,平安回家就好!”刘老同时拉住了严晓松和苏子宁的手,老心快慰。

点.

经过统计,总计815名明朝移民男女老少,在警察和士兵的引导下,陆续安顿到了卫生检疫区,然后在光亮整洁的餐厅里用上了一顿远比沿途休整时还要丰厚无数倍的大餐。

特意从欧洲进口的大米饭,蓬软细腻的白面馒头,烤得外焦里嫩的鲑鱼,油鼓鼓的大块炖驼鹿肉,喝起来带着清香的蔬菜汤,一根根金黄喷香的玉米棒子。

在大明的日子,带着老婆孩子忍饥挨饿一路逃难,又远渡重洋经历几遍生死的汉子们,看着眼前的一切,此时都红着双眼,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而领着妻妾女儿幼子的常昆,更是被眼前的餐厅给震撼了。满桌的美味佳肴,雪白的墙壁泛着瓷砖的特有光泽,屋顶甚至还有一串说不上名字的水晶灯!都让常昆暗暗咂舌。

下船之时,他也在暗中旁听,知道自己一路跟随的严先生就是这个华美国的外交部副部长,仔细琢磨一番后,才理解外交部其实就是大明的礼部,那严先生就是礼部侍郎了!

二品大员啊!果真是遇见贵人,大富贵的地方啊!自己以后岂不是也能入朝为官了?!

常昆此时简直对自己的运气赞到了极点。香浓的饭菜味扑鼻而来,身边的妻妾女儿都在跃跃欲试,常昆整了整衣衫,挺着胸膛迈着方步,大摇大摆地朝餐桌走去。

“真好吃……死了都甘心了……以后等我娘……”

角落里,于山如饿鬼投胎一手抓着油腻腻的鹿肉,一手抓着一根香肠,正玩命地往嘴里塞着,一边还含糊其辞地念着什么。

“嗯……以后一定把翠丫一家也接来!”

身边的乔肆也没了形象,一边喝着蔬菜肉汤,一边大口啃着从没吃过的玉米棒子,一脸幸福。

几座餐厅里,几乎每个明朝移民都带着天降福贵的心态在大快朵颐,但没人知道,他们即将面临一场难以接受的试炼。

另一边,几座消毒房的锅炉早就烧开了水,20名曼城市首都国立议员的医护人员已经严正以待,几十名警察和两个排的陆军士兵也纷纷就位,准备维持秩序。

苏子宁和严晓松此时,正打算跟随大家返回曼城市南区休息进餐。

“等他们在这里适应生活个把月,再好好安顿到指定的街区定居。”严晓松一边拉着卡特琳娜的手,小心地护着对方登上渡轮,一边对着身后的苏子宁说着。

“也许用不了个把月,各个企业就会急着要人了,呵呵。”看着渡轮上一张张兴奋得意的脸,苏子宁笑了。

还没苏子宁脸上的笑容完全成型,一声清脆的枪响就从外岛区卫生检疫区方向传来。

瞬间,苏子宁和严晓松的脸色都同时一变,而渡轮上的其他人则面面相觑。

雨似乎又变大了,之前的毛毛细雨此时变成了在秋风中晃荡的水幕,将整座外岛都变得朦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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