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杀机四伏(五)

一杯子冒着热气的茶水入了口,瞬间就化成一个字,苦!——苦得侵心入脾,让人一口就能记一辈子。

墨小卷哪里想得到,这种追忆往昔的严肃时候,恭亲王竟然还有心思消遣自己,一口茶水喝的毫无防备,瞬间就沿着喉管滑了下去,吐都吐不出来了。

她当即苦了一张脸,泫然若泣地盯着楚予,意图将对方看的心生愧疚。

奈何恭亲王段位太高,丝毫不以为这一口茶水是多大的伤害,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墨小卷异常悲愤——他不欺负她会死么?!会死么?!

她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扭头不看楚予的存在,恶狠狠道:“继续!”

楚予歪着头,一手承在书案上,仔细瞧着墨小卷的模样,唇边笑意不减:“你看你,平日里跟那些个商户争论生意上的事情,别说多伶牙俐齿了,谁都别想从你手里拿走一份好处……可到了我这,总是拙嘴笨舌,一句话都反驳不得。”

原来他知道她在他面前的时候,反应总是慢着半拍,一直只有被调戏的份儿,没有调戏人的份啊。

所以,这都是故意的咯?

“那年的楚滇亦是如此,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楚予见墨小卷不理自己,也便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正题上:“这原本没有什么……可若人后那套包藏祸心,就让人不悦了。”

那年的楚予尚且年幼,无父无母,没有心上人没有青梅竹马,身份尊贵无需忧心生计——他一出生就是个富贵闲人的命,辈分很高,却与皇位无缘,只要自己不作大死,不管那个皇子做了皇帝,都是愿意养着他的,顺便赚一个孝德的名声。

这样一个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雄心大志,更何况,楚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跟墨小卷如出一辙的。

想要好的东西,只是为了给自己在乎的人,但若是没有什么在乎的人,那自己用着什么样的器物吃着什么样的饭菜,就都无所谓了。

就如同这恭亲王府的书房一样,楚予在澜京中有三分之一的时光要在这里面度过,但是这书房内的陈设却异常简单,恭亲王不是奢侈不起,就算是不经营任何生意,年年的赏赐加起来,也够他用金砖铺地了。

他只是不需要,不在意。

于是便不上心。

“其实那年皇位之争已经进入白热化,虽然有人跟我提起,但是我却并不在意……这天下归谁,原本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楚予笑笑,眉宇间有一丝怀念:“倒是那人,天天在我耳旁絮叨,说我这叫浪费……”

“那人?”墨小卷敏感的注意到了这个曾经催促过恭亲王的奇人的存在,她挑了眉,一个名字猛然跃入她的脑海:“慕九渊?”

楚予十分开心的一笑:“聪明!”

年少的亲王无牵无挂,却有个位高权重的挚友——当然,在别人眼里,这俩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至于为啥两个本不相干的人会变成挚友,楚予不曾细提,墨小卷也猜测不出。

“当年慕九渊乃是监国大臣,我皇兄虽然是把皇位传给了兰妃之子,但是兰妃早产而亡,谁能继承皇位,其中绝大一部分是要取决与慕九渊的。”

慕九渊与先帝的关系不清不楚,只知道这人是先帝请回来的,进京短短两年,就几乎掌控了天启所有的官员势力,一个人,便能与京城中盘根错节的诸大家族分庭抗拒。

那些年,慕九渊还频繁活动在政场上的时候,可没少帮着先帝做事。

他原本是保皇党,皇帝死了,就变成******……可那位已经被废的太子着实不争气,扶持了好些年,也没东山再起,临了了,慕九渊果断反水,将默默无闻的四皇子楚沐推来出来。

楚予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那年晋王被贬,我刚刚辞了宫中诸人,外出游玩……走到北方雁门关的时候,便听说京城中反了……可是是谁反了,反成什么样子了,却是不清不楚。”

雁门关就在边关脚下,离京城太远了,那年的楚予只是个少年人,手里头一点自己的势力都没有,哪里能将触手伸的那么长。

然而时不待人,京城中传出流言有人反了,边关,却是真的有人反了。

雁门关外的北疆蛮族与天启乃是世仇,无时不刻不在盯着这盘卧在关内的巨龙之躯,那广阔的幅员与丰美的土地,是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

天启的朝廷乱成一团,边关旧无能将,若是此时不动手,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于是北蛮动了,破关而入的军队却正巧遇上在当地游玩的恭亲王,于是一场场战役,便成就了楚予的战神之名。

“边关开战,朝廷中的动乱便被暂时搁浅下来了,窝里斗归窝里斗,丢了河山,那是连死都没有脸面的事情。”楚予道:“这一仗一打就是两年,两年后战事稍缓,才打探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是嚷嚷着反了的,便是这位监国大人,朝廷中有人说他监守自盗,一度扶持一个被废的太子,就是想要挟天子令诸侯。

可偏偏楚予对慕九渊知之甚深,知道谁会这样做,此人也不会,因为他懒,而且心高气傲,若是真的想要那个位置,就绝对不会让一个傀儡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惜那时候我没有防备,回京的途中遭人暗算……”

——带着一身伤流落荆竹,皇家贵人却被村落中一个小小女娃当成苦力,一用就是大半年。

楚予一口气讲完所有,然后端起桌上那一杯苦得要死的茶水,一仰头,灌了个干净。

重重放下杯子,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的严肃褪去,依旧是那样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其中谁动的手脚,卷卷可是清楚?”

楚予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但是墨小卷却是听明白了,楚予能够容忍兄弟窝里斗,但是却不能容忍引狼入室,边关北蛮能够在那么准确的时机入侵边关,恐怕便是得了谁的信儿,只可惜,那人或许是想借此调走慕九渊,让他远离京城。

没想到,反而成就了一个楚予。

墨小卷低头,捧起杯子,又轻轻舔了一下那苦得要死的茶水,这京城中果真是步步惊心,杀机四伏,君臣姐妹叔侄兄弟母子……竟然没有一个是真情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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