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往事重提(四)
陛下嬉皮笑脸,眼神游来浮去,依旧是那般不靠谱的样子。
若不是墨小卷坚信自己眼睛没有问题,就要以为自己刚才所看到的眼神锐利的他是自己的错觉了。
无辜装的比墨小卷还像。
这位皇帝大人神色轻松,似乎还将自己当成天上月吃活虾的沐林,但墨小卷却不能将他看成一名来找茬的食客了。
她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民女见过皇上。”
楚沐眯着眼睛笑:“诶,不要这样嘛,怪没意思的。”
墨小卷没有见人就磕头弯腰的习惯,听到楚沐这么说,便只当这是免礼了,便直起身来。
楚沐并不起身,仍旧坐在秋千上,侧着头看着墨小卷,神色中有几分好奇:“你怎么会来这里?”
太皇太后整天叫墨小卷进宫他也是知道的,但是太后的寝宫同兰妃的旧居相隔十万八千里,墨小卷又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墨小卷并不想隐瞒,一五一十将刚才宫女将她丢在花丛里便消失不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楚沐听着,面上泛起一丝同情,他看着墨小卷啧啧道:“瞧,让你喂我吃茅坑里长出来的菜,这回遭报应了吧。”
墨小卷:“……”
这是皇帝应该关注的重点么?还有那么点小事为什么他还记着?那灰菜又没真的叫他吃下去!
墨小卷忍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陛下,那灰菜是长在茅房门口的,不是长在茅房里的。”
皇帝瞪了眼,“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茅坑里长出来的!”
墨小卷很想回一句嘴,说茅房门口是茅房门口,茅房是茅房,而茅坑是茅坑,就算是茅房里长出来的,那也不一定是茅坑里的……更何况它还不是茅房里的。
但是这话还是放在心里想一想就作罢吧,她可没有跟人在树底下讨论茅房的爱好。
见到墨小卷不吭声,楚沐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这才弹了弹衣袖,从秋千上站起来。
他对着墨小卷呲牙笑了笑,带着分孩子气:“算了,还是我带你去太后的寝宫吧……你可得替我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在这里遇见我来着。”
皇帝大人说走就走,墨小卷却是愣了愣,一句堵在心口许久的话从嘴里吐了出来:“陛下,这里是当年兰妃的寝宫么?”
墨小卷也挺楚予提起过,当今圣上曾经被过继给兰妃,年少时最单纯的时光,便是在兰妃宫中度过的,后来兰妃死于难产,这少年也跟随着一起沉寂下去。
如今默默无闻的皇子成了皇帝,却在兰妃曾经的庭院中,一个人靠在秋千上闭目养神,他一开口叫太后,却不是称呼她为母后,而是跟别人,一样疏远的喊她太后。
这些都说明了什么,面前这九五之尊,还在挂念着当年的兰妃么?
楚沐的脸上有怀念的神色,一闪而过,他回身瞧了瞧那已经显得有些破败的房宇,轻轻笑了笑,笑容里沾染了些许时光的沧桑:“是啊,这是兰姨的院子。”
他称呼兰妃为兰姨。
“我小时候便是住在这里的,兰姨那时候还没有孩子,院子里只有我一个,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给我的。”楚沐笑笑,面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那一惯的自由散漫,他不看墨小卷,却仰起了头去看天空:“我还得记得,那时候兰姨身边有个侍婢,兰姨让我管她叫云娘,那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什么事都不喜欢做,每日里净爱找我麻烦,我要出去玩,她把我关在屋子里让我习字,我要去看戏,她请来习武的先生陪我练剑。”
楚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双手,轻笑道:“如今,还得多谢她,若不是她当年的坚持,此时我也不过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罢了……不,或许现在也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墨小卷也听不太清楚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来楚沐如此多的感想,心中略有愧疚,便开口道:“陛下无需妄自菲薄。”
就算她没有经历过当年的先帝驾崩,也知道那时候实在是乱得很,好好地帝王一夜之间立世,留下的太子年纪尚幼,才是真正的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偏偏不知道先帝是怎么想的,竟然将监国的大权交给了慕九渊。
于是朝中诸多事物全都依仗着那位慕大人,太子一句话都说不上,整个天启王朝险些在一夜之间改了名字。
好在那位慕大人也是个奇葩,在监国的位子上坐了那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养成一个傀儡皇帝,竟然又在立帝的紧要关头临阵倒戈,转向了恭亲王那一边。
太子扶不上墙已经是公认的,十年后竟然爆出当年先帝留下的遗照,遗照竟然是要将皇位传给兰妃之子……然而兰妃却在先帝驾崩之后没多久,就已经逝世了。
那段时间朝廷乱的简直不像话,恭亲王从北疆凯旋归来,却又无辜失踪,齐王楚滇动作频频,目的直直太子背后的皇位。
估计谁也没想到,最后坐上皇位的,竟然是这个之前一直默默无闻,让人差点都已经忘记他存在的皇子。
有了恭亲王与慕九渊的鼎力相助,即使是母族庞大的齐王也无可奈何,虽然他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却也只能在慕九渊十年监国留下的权利,与恭亲王楚予的铁血战骑下选择退让。
好在继位的皇帝不靠谱,每日就喜欢到处游玩,一点都不关心政务,于是朝中的政事便顺理成章的由慕九渊跟太后的本家瓜分了。
楚沐再怎么不靠谱,却也是成功稳住了太后背后的世家,让天启王朝免于皇室刀戈的自家内斗,虽然现在还有人在对他的皇位图谋不轨,但是好歹已经由明转暗,明面上的血流成河是不可能再发生了。
这样的皇帝,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吧?如何需要妄自菲薄地说自己是个废物呢。
楚沐却是笑了笑,将墨小卷的安慰当成了耳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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