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章 岁月如刀

皇后去世是国葬，这在礼部是有条陈的，每一步都有人盯着，而小宝这回就跟平日不同，就是移动布景。他这回是孝子，而宏阳帝可能是真的身体不好，又或者说，他是想让小宝锻炼起来，这回主祭也是小宝，二宝是随祭。

而皇后去世最大的受益者也就是二宝，因为在宏阳帝在悼念皇后的旨意中，把二宝认在皇后早逝的亡兄名下，感念其嗣父的功劳，还有皇后的贤良，二宝被封为诚郡王。

穆慧还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亡兄有什么功劳，随意看了边上的小太监一眼，小太监忙上前，“前承恩公三子一女，皇后娘娘为次女，之上有一长兄。不过娘娘被指给皇上后，那位就因病去世了，去世前还未成亲。现承恩公是娘娘之幼弟，不过娘娘与承恩公府关系不好，娘娘承认的，也就那位长兄了。”

“所以二宝就是过继给那位了？”穆慧想了一下，那位在皇后一嫁就说是病死了，但估计这中间还有些不能让人知道的故事。而皇后与弟弟们的关系都不好，与她惟一关系好的只有哥哥罢了。或者说，只有那个哥哥没参与到皇位的争夺战中，于是成了惟一的干净人，成了皇后心里最后的净土。

“是，能让俊哥儿过继到那位的名下，还破格封为郡王，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小太监当年也受过十五娘的恩惠，只要穆慧进宫，他都会随侍在旁，弄得穆慧都不知道，这位主要责任是什么了。

穆慧想想二宝那逗逼性子，变郡王会怎么着。甚至不能想这个让大宝知道了，会怎么着。只能往好了想，这应该是宏阳帝给皇后的一个安慰奖。既然这是安慰奖，那么，就接受吧。谁让，皇帝是老大呢，他有任性的权利。

再说，皇后一点也不喜欢小宝，让小宝主祭，基本上就是让皇后死不瞑目；但二宝若能在边上，只怕皇后内心还能安宁一点，所以二宝这个诚郡王，跟小宝一点关系也没有，真是宏阳帝为了皇后而特意封给二宝的。就算为了皇后的安宁，穆慧也不能说啥。

宫中停灵七日，然后移灵到太庙。宏阳帝陵早就修好了，子夜已经安放在地宫之中，谁让她生了宏阳帝惟一的儿子。于是，现在皇后过去，地方也是现成的，不过，按规矩，那棺椁还得在太庙里再停些日子，由着钦天鉴算出好日子，再送走。

穆慧觉得，宏阳帝是为了等花镇归来，才说算日子的，算日子这种事，实在不算是什么事。

穆慧亲送皇后到太庙之前，还是去见了一次宏阳帝。他已经罢朝七日了，这时，由太子送嫡母去太庙，也是规矩，不过穆慧还是得去请示，就算最近的事都是她在安排，弄得她像后宫之主一般，但她还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她可不想犯了老爷子忌。

“你安排吧。”宏阳帝靠在乾清宫，他御书房的一个舒适的靠椅上看着书，好像头都没抬。

穆慧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做啥了，明知道他不会多说什么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说是相爱了一辈子的夫妇，结尾如何，其实谁也不知道的。比如这对极品夫妇，曾经以为他们是相爱的，现在，她觉得也许这些只是她的一个幻觉罢了。

“已经让人去算日子了，花镇很快回来，由他送你们去帝陵安置皇后。顺便让小宝去看看他母后，这么多年了，他母后也等急了吧？”宏阳帝没有保持着哀伤的神态，边翻书，边平静的说道。但是说出的话，却让穆慧心凉了半截。

让小宝扶灵去帝陵安置，这是对的。什么叫让小宝顺便去看看他母后？这明显说的是子夜。但子夜是以贵妃之礼下葬的，现在被宏阳帝称为‘他母后’。

摆明了，宏阳帝过几天下皇后封号时，还会追封子夜为皇后。好为小宝的身份再添筹码，虽说这也没用，因为宏阳帝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就算宏阳帝不追封，将来小宝也会追封，但这时机点里，追封子夜。这个，宏阳帝也不怕皇后还没走远，直接回头，梦里掐死他。

“朕错了吗？”宏阳帝看到了穆慧在发怔。

“现在是时机吗？”穆慧迟疑了一下。

“朕以为，你讨厌皇后。”他把书终于放到了边上的书桌上了。

“不……”穆慧想想看，好像不也不能完全的解释，于是又加了一句，“不算讨厌。”

“她讨厌你，不过却信任你。”宏阳帝苦笑了一下，想想看，“不是信任你，而是羡慕。”

“所以，你们那天吵架了。然后她爆发了痰疾，很快去了。于是您一直到现在，您都没再去见过她。”穆慧冲口而出，因为宏阳帝的表情让她一下子放下了戒备。

宏阳帝没有说话，默默的抿紧了嘴。

“我去安排了。”穆慧此时已经稳定下来了，于是默默的退了出来。

宏阳帝还在发愣，他想到了那天他与皇后的争执。

小宝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谜，这个并不是宏阳帝所以乐见的，甚至不是他所想的，因为正如花镇和他说的，告诉小宝身份是简单的事，但是，后面怎么办？怎么解释子夜之死？

于是宏阳帝退缩了，他不敢。身为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但谎言被拆穿，那么，波及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人。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这个结果。

但小宝还是知道了，宏阳帝怒查是结果却与皇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这一年，他们夫妇的关系差多了。也许是宏阳帝有了儿子，于是他也没什么心思去宠幸别的嫔妃了，其实皇后也一直没有把那些嫔妃们放在眼里，因为她们对宏阳帝没有一点影响力，所以她在意的，反而是小宝了。

宏阳帝在教导小宝成为一代帝王，宏阳帝对小宝的爱，其实也影响到了皇后的敏感的神经。她并没有想杀死小宝的意思，她只是不乐意看到他们父子相宜罢了。

其实说皇后真的做了什么，其实都是些捻不上筷子的小事儿。这对皇后来说，比起她之前做的，现在做的真不算什么了。但是，她却错估了形式。

对宏阳帝来说，前半生对皇后的一直容忍，是一个虚幻的孩子跟实质的妻子比，根本没法比。就算是，小宝第一次出现在宏阳帝跟前时，抱在手上的小宝也没法跟一块半生的结发妻子比的。

但这几年的相处，小宝越来越实在，血脉的亲情慢慢的把宏阳帝的心分走了，也许还是没有皇后重，但是，毕竟分走了。之前宏阳帝对皇后无限制的容忍，慢慢的变了，哪怕就一点改变，其实对皇后来说，也许就是致命的。

于是冲突一触即发，那天宏阳帝与皇后都动了真怒，皇后甚至说了宏阳帝不如花镇的话，端木慧之前抛弃花镇，花镇就等了她五年。如果她一直不出宫，她绝对相信，花镇会一直等下去。现在端木家的也不能生孩子，看看花镇怎么做的？他对别的女人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你既说不在意，为什么不停的去宠幸别人？为什么让我双手沾满鲜血！所以罪是我们一起犯下的。”这是皇后最后的一句话，她那时的狰狞永远留在了宏阳帝的心里，因为太震惊，在皇后倒下那一刻，他都忘记了要去救人，等他回过神来，皇后已经去了。

他们在争吵，他们都要面子，周围没有人，就算是心腹也不可以出现在左近，当然，不是完全没人知道，但是宏阳帝知道，没人会透露出去。

其实这些天，他也过得很艰难，皇后是他宠了一辈子的人。为什么，他都忘记了，他习惯了这么一直宠着她。可是，他却也不能回答，为什么明明宠爱着她，却还是不停的被年轻漂亮的女孩所吸引。

他甚至想不起那些女孩长什么样了，包括给他生下小宝的子夜，他也想不起那个女孩长什么样了。但在皇后看来，这就是背叛，他背叛了他们之间的誓言，小宝就是赤|祼|祼的证据。

自己在皇后心里，原来连那个土匪王都不如。只是因为他真的对他的妻子好罢了。所以，自己没有真的给皇后幸福，而他也辜负了子夜。

花镇没带回大宝，对花镇来说，这不是大事，于是只带上一队人马就回京了，胖子，小强还是护着大宝继续他的边关历练之旅。

花镇的回归，第一件事，就是宏阳帝把京中所有的兵权都交到了花镇手中，由他带着太子，诚郡王去帝陵安葬皇后。最终，宏阳帝没有发布对子夜的追封。

穆慧的劝止起了作用，不是说什么已经辜负了一人，不想辜负第二人的原由，而是，他最终去看了皇后，皇后重新被打扮了。没有皇后的大妆，而是换上当年他们成婚时的嫁衣。虽然皇后已经胖了，当年的嫁衣已经不合适了。但是穆慧当年管的就针黹房，她用几天时间来改成皇后能穿的样子又有什么可难的。

给皇后换上，重新画上妆，就好像时光回逆，不，应该说，当看到熟悉的大红嫁衣，再看到皇后额头上那深如刀刻的皱纹。半生的刀光剑影，如梦似幻般在眼前闪过，在最艰难时刻，也只有她，是真的陪在自己的身边。宏阳帝轻轻的把当年那个红盖头又轻轻盖回到了皇后的脸上，让人盖了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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