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血洒状元袍 (九)

“那个铁甲卫,究竟哪一点招惹到了你,你就要将他们那么惨烈地杀死?”绯心想起那铁甲卫惨死的情景,心中的疼痛不自觉再次被放大。

“哎呀哎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是看错你了啊,”房连一脸鄙夷,疙疙瘩瘩的脸上皱缩成了一团,“曾经的你是那么的冷峻凶残,心里面像是住着一头野兽,那野兽在****着伤口,磨砺着爪牙,一定要为自己所遭受的苦难报复。但是你现在心甘情愿地像是一个平凡人一样去生活,为了那些小事斤斤计较。你的獠牙已经被拔掉了,成了一个没有牙的老虎,只会吓人而已。”

绯心定定地看着房连。

“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你以什么样的心态活着呢?我们被他们踩在脚底下,肆意地蹂躏而我们却一点反抗的办法都没有。莫名其妙地,我们身边的人就因为这些所谓的大人物的一句话就遭受了苦难,甚至丢掉了性命。你如何还能这么坦然地活着呢?我是不能的,我最无法容忍这一点。”

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疙瘩,房连浑身的骨骼都在爆响,“‘帮同伴报仇,让那些混蛋尝尝同样的痛苦,杀死他们,杀死他们!!!’这样的声音整天整夜地在我耳边回荡,吵得我烦躁得都要吐出来了。于是我就用刀将自己的这张脸毁了,也将以前的那个懦弱的,不争气的自己给杀死了。所以你看,我脱胎换骨了,我成为了另外的一个人,一个掌握了力量的复仇之人。”

“可是你却是在滥杀无辜。”

“你说的是谁?那个将我养母赶出家门的畜生吗?我只恨没有多捅他几刀!还是那个铁甲卫?你不记得了?他原来就是在姚瑞宁的手下,那种耀武扬威的样子,你已经忘记了对不对?可是我还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他们的面孔都烙印在我的脑子里面,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两个监考官……”

房连喝断了绯心的话,“他们只不过是渣滓而已!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蛆虫,死不足惜。”

绯心的眼神迷蒙起来,“我曾经见过一个人,挣扎在仇恨和清醒的边缘。在他清醒的时候他告诉我,永远不要堕落进仇恨之中,仇恨只能诞生更多的仇恨,那并不是一条解决问题的道路。”

房连忍不住阴阴地笑了起来,“所以你现在就主动卸去了爪牙,甘心成为一个没有利爪和尖牙的小猫咪?我不行,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们,我没有能力看着那些人在对我犯下了那样的罪责之后还能逍遥快活,我要将他们全都杀了,让他们嚎叫,让他们痛苦,这样我心中那头黑色野兽才能停止呻吟。”

“你的养母死了?”绯心紧紧地皱着眉头,眼中流露出来怜悯。

那怜悯刺痛了房连,他的脸上浮现出来怒气,眼泪从那疙疙瘩瘩的脸上流下,“那个没用的女人,一辈子只知道善待别人,没想到最后儿子也死了,她也被人家从家里赶了出来,最后冻死在了街头……哈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

绯心的喉咙仿佛被塞住了,他犹豫起来,心中纷乱如麻。

房连隐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双血红的双眼盯着绯心,“不要阻止我,否则,我会连你一同杀死。”

“老爹,我做得对吗?”绯心仰头问天上的繁星。

武举考试的最后一天,天空中布满阴云,黑压压的让人心中憋闷。

而这一天终将会成为很多人一生的记忆。

曲宁和汲圆两个人都被挡在了比武场的外面,所以整个偌大的比武场之中就只有武举考试的前三甲和皇帝率领的一众高官在场。三首辅,六尚书,监察府,大理寺,军机院……支撑起整个大塘的骨干都在这里。

一阵繁琐的礼节之后抽签开始,绯心,房连,姚瑞宁三个人站到了一起围成一圈,从他们面前的竹筒之中将竹签抽了出来。

仿佛宿命一般,姚瑞宁和房连两个人一同抽到了带着红色朱砂印记的竹签。

姚瑞宁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签玩味地笑了起来,而房连则无悲无喜,本来就像是戴着一张面具的脸庞看不出半分情绪的波动。

“看来我们只有稍后再比试了哦。”姚瑞宁对绯心做了一个鬼脸,“等到我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击败。”

噗地一声,房连将他手中的竹签刺入了自己面前的桌子里面。

“呦,还有两下子嘛。”姚瑞宁火上浇油地说。

绯心能够看得出房连在忍耐,他的身体颤抖着,两只微眯的眼睛里面有岩浆在流动。

“我的对手只有你。”姚瑞宁显然也看出了房连心中的变化,对着绯心再次火上浇油的说道,房连越愤怒,姚瑞宁就越欣喜。

“随时奉陪。”绯心说道,转身离开了。

“不许下重手,否则你们就会被取消考试资格,听明白了吗?”负责这一场比试的监考官走到两个人的中间,郑重其事地说道。

姚瑞宁是什么人大家都心中清楚,如果在这场比试之中姚瑞宁有个三长两短,难保兵部尚书姚彦承大人不会找他们这些小喽啰的麻烦。所以这场比试没有人敢有任何大意。站在四个角落的教头全都眼睛灼灼地盯着那个脸上生满了疙疙瘩瘩的肉瘤的怪人,一旦那个怪人露出任何威胁到姚瑞宁的身体的招式动作,四个人宁可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将姚瑞宁从鬼门关拉回来。

然而监考官的话到了两个人的耳朵之中就像是清风一样吹过,根本就没有让那相互凝视的两个人产生任何反应。

“我再说一遍,这场考试我有权利终止,如果你们两个人无法保证对方的安全,那么我现在就将这场比试终止。所以我再问一遍,你们两个听明白了吗?”

姚瑞宁嘻嘻哈哈地朝监考官点了点头。

房连将紧绷的身体轻轻地舒展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监考官心中祈祷着姚瑞宁那小祖宗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否则自己人头落地不说,没了自己,这一大家子的人全都得挨冻受饿。

然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武举考试的监考官每三年才能轮到一次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所以他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狠狠地咬了咬牙根,监考官慢慢朝后边退了过去,随即轻喝一声,“开始!”

可是即使监考官喊了开始,那两个人仍然没有移动分毫,依旧在相互凝视着对方。

就在监考官觉得可能自己声音太小让这两个人没有听清而准备重新喊一声的时候,那静静地伫立着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就动了起来。就好像之前约好了一样。

两道身影在擂台上来回闪动,就像是两只嬉戏的蝴蝶,翩翩盘旋,时而相互靠近,随即又一触即分开。

站在四个角落的教头们的手心已经被冷汗噙满了,他们不停地在自己的裤子上擦着汗水。

这种级别的战斗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参与进去了,甚至连用眼神跟上那两个人的动作都有些困难。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己本来的功能。如果一方下了重手,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拦截,所以只能在心中期盼这两个人能遵守一下比武的最高准则——点到为止。

“我知道你是谁。”姚瑞宁在快速的移动之中仍然能够清晰地说出话来,显得游刃有余。

房连重重地喘息,他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怒火烧瞎了,他的耳朵也被怒火烧聋了,甚至嘴巴之中也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让他的喉咙干燥得像是一片沙漠。

“你在听我说话吗?”姚瑞宁躲过了房连的一抓,迈着怪异的步法从房连的身边绕了出去。

房连根本就没有听到姚瑞宁在说些什么,他的心中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在轰响着,一个声音反复地安慰着他狂躁的心灵,“再等一下,再等等,等到一个机会,抓住他,撕碎他!”

“房连,你的名字是房连。”姚瑞宁轻轻地带着笑意捅破了房连的那一丝丝的伪装。

就轻轻的两个字将房连震住了,他愣愣地站在了擂台之上,有些手足无措,绯心猜到他他意料之中,毕竟自己看到绯心时总会不由自主的真性流露,然而现在自己的仇人姚瑞宁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车方户,哈哈,多么简单,只要把房连两个字拆成户方车,然后颠倒过来就是你现在的名字啊。”姚瑞宁对自己的发现非常得意。

一股无法抗拒的挫败感在房连的心中升起,随即这一点点微末的感觉就被心底之中一直燃烧着的那个念头点燃了。

识破了又如何?你终究会躺在这里,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房连心中这么想着,阴森冰冷的笑意和凛冽的杀机一同在房连的脸上绽放开来。

他身体一下子就绷紧了,全身的骨骼从肩膀开始到两腿依次发出了咯嘣咯嘣的爆响声。

“恼羞成怒啊,说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姚瑞宁依然嬉笑着,根本就不把房连放在眼里。

怒火到达了极限,什么东西在房连的脑袋里面爆炸了,他的眼睛里面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理智,所有的意志都只是想要把眼前的这个人撕成肉片。

房连飞扑了上去,两手臂在面前抓挠着。

姚瑞宁尽管早已经躲了开去,可是依旧听到了嗤啦嗤啦两声响声,他的手臂上的胳膊不知道如何被划开了,沁出了一滴一滴的小血球。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归根结底还是有距离的限制的。”姚瑞宁哈哈大笑,一套神妙的步法施展开来,始终游走在房连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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