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鬼旗营 (一)
军机院将军府中,今天来了一位贵宾,当朝太师云篆大人。
龙渊和屠甸两个人恭恭敬敬地坐在云篆的下首,一人奉茶,一人只是低头默然不语。
茶室里面茗香飘荡,混合着屋子里面龙渊特意挑选焚烧的香料,有一种特别的让人迷醉的香味。
“听你说,梁园亭的那个孩子曾经夜访皇武阁?”云篆抿了一嘴龙渊为他冲泡的冷泉龙井,轻声问道。
“是的老师,可是他在觉察到学生的气息之后就马上离开了。”龙渊谦恭地说。
“哦?”云篆有些惊奇地说,却并未停留在这个细节上面,“然后你们在陇源山夺牌大典的时候误伤了他?”
“是的。”龙渊低头沉声回答。
屠甸也随着龙渊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没有及时阻止龙渊出手,所以实际上是这件事情的帮凶。
“为何?”
“那个孩子下手残暴,根本非人所为,而且武艺超群,一个人当时就已经能轻易虐杀五名军机院之中小有名气的前两届学员。尽管这些人都是姚瑞宁找来助拳的,尽管他们对梁绯心所下的全是杀手,可是为长远计,学生不得不痛下狠手。”
“出手有多重?”云篆又抿了一嘴茶水。
“寻常人立时毙命,习武者不会撑过三日。”龙渊依然据实回答,并没有丝毫的隐瞒。
云篆听后轻轻地闻了闻手中茶碗的淡雅清香茶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煮茶的技艺越来越精熟了,可是这手上的功夫却落下了。”
龙渊身子挺直了,低下头去不说话。
云篆低下头去,半晌抬起头来吩咐道,“我想让这孩子进鬼旗营,你去办一下。”
“可是老师,我曾经问过老三,梁园亭的儿子本名叫做梁璨,并不是梁绯心。梁绯心只是他两年前收的义子。这个孩子来路不明,恐怕……”龙渊猛然抬头,语气急切地说。
“我也有所耳闻。不过老三去苍州上任的时候,远在沙漠之中,自然从来未曾进入过梁府。后来老三为梁园亭办事的时候,才第一次进入梁府,可是那个时候梁园亭已经将这个名为绯心的孩子收为了义子,所以老三并不能确定军机院的这个孩子到底是梁璨还是梁绯心。只是听说这两个人长得完全相像,只有从行事气质上才能区分出来。”停顿了一下,云篆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梁璨在梁府之中十年都从来没有出过梁府,更没人知道梁璨到底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两年前的劫持事件之后,梁园亭借增加府中守卫的名义,大肆招揽了一批民间的亡命之徒,甚至还有军中的好手时常出现在梁府,保护梁璨左右,如此一来更加无从得知真相。只知道梁园亭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军机院中,另外一个被派到了西北边境,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巡边千总。”
云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到了今日,我们竟然无从得知这个在军机院之中的小子到底是梁园亭的亲生儿子还是义子。”
又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云篆说道,“十天前,梁园亭飞鸽传书来祐京,信里面只是表达了对我的感激之意,竟然能将他的儿子训练得如此出色,想让我对他多加栽培。呵……所以今日不管这个梁绯心真的是他儿子还是他的义子,我们都只能当成是他的亲生儿子来看待了。”
“这一招金蝉脱壳真是高明。”屠甸在下首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龙渊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关键是,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知道‘囚龙阵’,甚至将‘囚龙阵’用在了六合满天星阵之后,仅仅是一百人的阵型转换已经让学生心里不安。加入鬼旗营之后,以那个孩子的天分,假以时日可能连我们两个都要被他甩开在身后了。”
“龙渊,你今年多大了?”没有接龙渊的话,云篆却突然问起龙渊的岁数来了。
“我十五岁跟随老师,今年已经三十一年,四十有六了。”龙渊不明所以,只有据实回答。
“而我呐,我已经六十三岁了……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云篆神色黯然,“可是事业却毫无寸进,每每想到总是让我心中无端生出惶恐急切的情绪。死亡已近,我没有时间了。”
龙渊猛然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禅师已经完全花白了的头发和脸上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他心中悲恸不已,眼中含着热泪,“学生不孝,没有能力帮老师分担。”
云篆轻轻地摆了摆手,语气里带了淡淡地哀伤,“无碍无碍,你们几个全都做得非常好,只是我们所为的事情是真正翻天覆地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容易完成?”
坐在下首的两个人默然,不知如何劝解。
纵然那缕哀伤深沉得让人无法呼吸,可是依然游丝一样,在云篆的脸上转瞬而逝。
“鬼旗营半个月之后就要开始训练了,教头是谁?”于是云篆又问道。
“是现在军机院的总教头,甘凌。”龙渊回答说。
“甘凌,是那个给姚彦承家的小子作教头的那个人吧?”
“正是。”
“既然这样,梁绯心那里你就多照应一下,不要让甘凌太过线了。不论他天赋如何,出身哪里,首先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那么复杂。我们只要与之交好,说不定还会为我所用。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来得划算。”云篆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脚步轻轻地从龙渊和屠甸两个人的身前走过。
两人急忙站起身来,深深地鞠躬,就像是民间的私塾一样,送先生出门。
云篆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人不要跟随,便推开门而去了。
直到门关上,外面极有规律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之后,龙渊和屠甸两个人才直起身来。
“真的要把那个梁绯心送到鬼旗营去吗?老师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屠甸喘了一口气,问道。
每次见到云篆的时候,屠甸都感觉到胸口仿佛是被一块巨石所压迫着一样,只能轻轻浅浅地呼吸。二十多年来,这种感觉越发地明显了。
“我也不理解,老师眼中所见,全都是未来景象。我们凡夫俗子怎么能理解,只能照做了。”龙渊说道,依然双眼木愣愣地看着木门。
“可是兵部早在刺鼎大礼的时候就已经宣布了入选鬼旗营的名单了。”屠甸为难地说。
“那又如何,军机院说到底还是老师的。”龙渊无比自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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