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均衡 (二)
所以半个月之后,云府寿宴开始的时候,早就已经准备停当的众多官员纷纷备好轿子,带上家丁一同呼呼啦啦地朝云府而去。轿子后面的家丁有的捧着黑檀木装的盒子,有的抱着一人高的精装长盒,还有的两人肩扛着一只巨大的木箱。礼品上都用红绢装饰,尽显喜庆之气。
一时之间,祐京大大小小街巷之中冠盖如云、贵气游走,只让旁观的路人看得目瞪口呆。
云府处在祐京城外西北角,原来本来是一块刑场,荒芜之地。当年崇仁皇帝想要表彰云篆在击退北蛮的战争中的功绩,想要为云篆封爵、赐宅。可是禅师却对这些虚名浮利一无所求,最终在云篆的要求之下,将这原本的刑场清理干净,派遣了一批木匠瓦工按照云篆自己设计的图样建造了古今未有的,在城池外面的孤宅大院。建好之后府中厅殿楼阁,峥嵘轩峻,后院中修建了一个小花园,里面树木山石,嶙峋错落。尽管位置不佳,可是这建造的式样却确确实实是朝中众多官员无人能及,就连祐京城中许多亲王府都有所不及。
朝中官员选宅,风水一说非常盛行。传说风水好了,官运亨通,财富滚滚来,风水不好可能今日入朝,明日便身首异处,死而无所。所以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云篆禅师会要这样一块地方,即使院子足够宽敞足以容纳千人,宅子前后纵身百丈,可是建造在这样一个晦气的地方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但是云篆二十余年来在朝中宛如磐石一块,任凭风吹雨打也不曾动摇分毫。于是那些非议的人都闭上了嘴,不管风水一说灵验与否,禅师显然不屑一顾。
经过这一件事情之后,云篆身上就变得更加神秘起来,很多人猜测云篆禅师根本就是身上怀有秘法,能将一块风水不好的地方变成风水宝地,庇佑子孙,于是对云篆更加推崇。更加有人猜测,其实禅师是为了自保才选择了这么一个凶险之地,毕竟太师如今在朝中也是皇帝的老师,皇帝屁股底下坐着天下,云篆也就是天下的老师,如果这个老师再住在了一处风水绝佳的宝地,皇帝岂不是要寝食难安了吗?
所以说,不管怎么样,云篆禅师终究是在祐京城外住了下来,而且还住得相当踏实。后来北蛮一战之后,近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再加上熙仁皇帝与民相安,休养生息的治国方略,近几年祐京城中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在城中无法安住,便索性搬到了城外,在云府周围建起了房子。既然有人定居,自然商贩、店铺都纷涌而至,现如今云府周围十里之内也热闹非凡,丝毫不逊色于城内很多主要街道。
本来从祐京城北门出来到云府修建有一条笔直的大路,自从众多商户来城外落脚之后,这条街也有了名字,叫做云涧街。云涧街街东叫做泥水涧,街西叫做云雾涧,从街东走到街西便是从泥而变为云的云泥之变。
祐京地处中原腹地,四季分明,此时正是冬季刚过,春寒仍在的时节。随着日头升上天空,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而为了将太师的寿宴办得完美无暇,云府早就做好了迎接诸位大人的准备。整个云府一夜之间变得喜气洋洋,披红挂绿,早早地就敞开了朱红色的大门,在宽敞的庭院中摆上了几百木桌,静等客人们登门。
巳时一到,宾客们纷纷到来。
最先来的一波是怡亲王赵川领头的王爷伯爵们,想必是一同从皇宫之中而来,一行十余个人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一种雍容之气。
怡亲王是先皇崇仁皇帝的亲弟弟,当今熙仁皇帝的皇叔,为人随和乐善好施,与朝中众多官员都私交甚好。跟在后面的是安国公岳乐和惠国公赵纯,两人一人是开国元勋岳刚的后人,一人是先皇哥哥赵冲遗子,再后面便是一众侯爵跟随而行。这些人虽然身份尊崇,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开国大将之后,然而基本人人都在朝中仅充当闲人而已,吃喝玩乐,便是一生所有的追求了。
门口唱喜的家丁高声报出来人的各个名头,分毫不差,声音一直传到院子深处百步之外。
三声之后,从院子深处急匆匆走出来一个老人,一身素色的长衣,须发尽皆花白,仿佛便是行走江湖的术士。待到老人从回廊走近,只见他脸上沟壑分明,唯独一双眼睛炯然有神,却又深沉内敛,只有柔和的眼神落在门口众王爷身上。
真的让人很难想到,如此样貌平凡的老人居然就是如今朝中声望无人可及的云篆禅师,当今皇上亲封的太师大人!
众王爷却早就已经习惯了云篆不拘小节,朴素穿着的性格,纷纷抱拳行礼,道贺不迭。
一丝淡淡的微笑浮起在云篆的脸上,目光从这十余个人身上扫过,也抱拳回礼,“诸位王爷给老夫薄面,来府中贺寿,老夫荣幸之至。”
怡亲王年岁与云篆相仿,而且一贯性情豁达,也不在乎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拍了拍云篆的肩膀便径直往府中走去。云篆索性也不再客套,手掌伸开,“诸位请!”
将一众王爷们让进了厅堂之中落座,又再次响起了唱喜的声音,这一次是祐京城中的诸位官员。由翰林院大学士杨明领头,后面跟着兵部尚书姚彦承、户部尚书姬研、吏部尚书姜家瑛、刑部尚书任长天、礼部尚书蔡琴、工部尚书程功。
兵部尚书姚彦承的长子姚必勇刚刚过世,战死在了寂宁塔,所以姚彦承穿着一身黑色麻服,神情有些阴郁。
六个人显然互相之间也极为熟识,都轻声安慰姚彦承节哀顺变。寒暄之后,结伴信步而行来到了云府的门前。
云篆于是又来到了门前亲自迎接,杨明见到云篆,赶忙上前几步,口中贺寿,又说,“陈文、刘吉、万安三位首辅最近公务繁忙,今日恐怕不能亲自登门来给禅师贺寿,特别让我来给您带一份好。”
云篆不以为意地笑笑,“杨大学士和六位尚书大人亲自来给老夫贺寿已经让老夫倍感欣慰了,况且三位首辅的心意老夫早就心中有数,何必太过在意形式?”他又面向姚彦承说,“彦承兄,令公子在寂宁塔中的事情老夫也听说了,斯人已去,万莫悲切。今日能来到老夫这里做客,实在是难得。老夫心中感念。”
“禅师说的对,死人不能复生,活人却还要继续活下去,尚书大人……”杨明对姚彦承点了点头。
姚彦承一挥手,并不接话,眼中的痛色一闪而过,“必勇他对得起姚家,是一条汉子,死得其所!”
场面有些冷,杨明朝后面几位尚书大人回望了一眼,将话题转开,“卑职听闻禅师一向喜欢收集古人书画,这次特别留意,有幸收到了一副不知是何年月的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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