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情困

第五十九章情困

很快,卫王亲临的消息,便传到了行宫里,此时温雅刚到不久,正在刘秀房内和他一起谈论护卫事宜。

但当她听到刘子瑜陪同卫王一起前来之后,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惨白。

而即使如刘秀一般冷静,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坐不住了。

刘弘文这是唱的哪一出?说尊敬刘秀这个帝国英王,可本应城外十里相迎,他没有做到,可若说他忤逆,现在又率众亲临行宫拜见,毫无大不敬的意思。

刘秀眉头一皱,下意识摆了摆手,对温雅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赶到了府邸门口,在周围侍从、差官的簇拥下,看着前方渐渐接近的一列车驾。

马车很快便到了目的地,上边的人陆续下来,刘秀看在眼里,深深呼吸,强自装出一副淡然微笑的表情,但一颗心却仍旧不由自主的狂跳着,手因用力握紧而变得灰白。

刘弘文之后,那个熟悉而又略显陌生的曼妙身影,从车上慢慢走了下来,往事瞬间涌入头脑,恍惚间,自己还是那个懵懂不知事的少年郎,正在府前焦急等待着自己心爱的人,掀开轿帘,走下马车,然后向自己款款走来,扑到自己怀中,一同欢笑。

恍惚间,一切都没有变,前面的人正笑盈盈的看向自己,眉目间,饱含爱意。

心猛地跳动起来,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放下过,那一生一世的誓言,花前月下的承诺,此刻,纷纷涌入心头。

他再也忍不住,就要张开双臂,向前,拥抱佳人!再也不管什么江山社稷,天下苍生,不要什么唯我独尊,只想要和她携手同行,白发一生!

可是,隐约间,他看到子瑜的手,缠绕在另外的手指之间,那是一双男人的手。

那是卫王刘弘文的手。

刘秀的目光倏地收紧,心猛地纠痛难当,但却也清醒过来。

身旁,温雅将他脸上变化尽收眼底,心中竟有莫名凄苦!

十年时光,一夜春风,自己在他心中到底占据着多少地方,甚至,可曾给她留过一点空间?

眼泪,瞬间滑落,最不想见到的场景,终究还是提前了。

她擦了擦眼泪,跨前一步,在刘秀身边站定。

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何必要向他人服输!

她故作骄傲的仰着头,抿嘴,向前!

刘秀见状苦笑一声,看着刘弘文携手王妃,身后跟着卫国四大权臣,一起朝自己走来。

很快的,他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全按照大汉朝廷礼仪,三呼殿下千岁。

卫王及其王妃躬身行礼,其他众人跪伏在地,所有人同时向刘秀行起大礼。

刘秀最后撇了眼一直垂头不语的子瑜,向前一步,压住自己略有颤抖的声音,朗声道:

“诸位请起!”

众人同时起身,齐声道:

“多谢殿下!”

刘秀在门口和卫王等人寒暄一番,便将他们让进房内,就在入门的一刹那,他的目光落在了刘弘文身后那个盛装女子的身上,只见这世间靓丽无双的身影,拥有尘世间绝难匹敌样貌的刘子瑜,俏生生的走了过来,美的令人窒息。

刘秀看到她,下意识的微笑了一下。

两人同时低下了头,一旁的刘弘文和温雅目光倏地收紧,齐齐的看着这两个人。

气氛变得莫名紧张起来。

幸而瓦儿机灵,见气氛尴尬,急忙装作惊慌失手的样子,将手里的茶盏扔到地上,声音不大但很清脆,瞬间便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

见众人目光向自己聚来,瓦儿作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跪倒在地,口中连呼: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刘秀恢复平静,走了过来,口中淡淡道:

“起来吧。”

瓦儿道谢,听命起身,另有侍从重新递上茶水,众人依次落座。

刘秀径直坐上主座,温雅和瓦儿站在他的身后,在客座位置,则按照次序分别是卫王,方振耀、陈阜新、宋训文和孙正武。

待众人坐定,卫王首先开口,告罪道:

“前些日子就听说殿下将驾临卫国,虽早有准备,但不知具体哪一天,以致殿下远道而来,本王未能城外十里相迎,实在该死,好在及时得到消息,说殿下车驾已到,这才率臣下前来拜访,好在不曾耽搁,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刘秀听后点了点头,他如何不知卫王话里有话,表面请罪,实有大不敬之意,堂堂藩王,若不知英王车驾行走情况,倒是怪事。

但刘秀仍旧笑道:

“卫王客气了,其实到达卫境之时,我本欲谴使者至东平送信,通报车马远近,奈何被事务羁绊,耽误了行程,就拖了下来。”

卫王“哦?”了一声,眉头即刻皱起,诧异道:

“不知出了什么事?竟能误了殿下的行程?”

刘秀抬头看了看四周,瓦儿当即会意,带领一众侍从躬身退下。

他转头看向卫王,瞥眼看到缄默不语的刘子瑜,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语气也冰冷下来:

“不知卫王可知十里街人饿相食之事?”

卫王与宋训文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他们知道刘秀迟早会过问此事,甚至会兴师问罪,但没想到他寒暄未毕,就开口发问,倒让他们始料未及。

就连温雅听到这句话都感到诧异,她心思缜密,立刻明白过来,几乎下意识看向坐在卫王身侧,正绞手低头不语的卫王妃,刘子瑜。

而卫王立刻站起,表情沉重,向刘秀郑重行礼,回道:

“殿下如此忧心百姓,是大汉之福,本王也是半个月前才得知此事,因兹事体大,已于近日向圣上呈递奏章,希望陛下能够谴使彻查,清除兵痞,还百姓安宁,给天下交代。”

他顿了一顿,踏前一步,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对刘秀道:

“不过本王另有消息,说丰城‘征兵’一事别有原因,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秀淡淡回道:

“卫王请讲。”

刘弘文正想说话,忽见宋训文在旁边站起,跨到卫王身前,向刘秀拱手行礼道:

“殿下,卫王自得知丰城及其周边发生如此惨剧之后,深感震怒,时常夜不能寐,精神恍惚,是以言行多有失当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刘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宋训文看不到他的神态变化,也听不出他语气和刚才有何区别之处,只听到一股冷意,透了出来:

“哦?宋大人言重了,卫王一向重礼知仪,怎会‘言行失当’,不过刚才卫王说‘征兵一事别有原因’,不知话从何来?”

宋训文欠身,从容回道:

“在得知‘征兵’一事之后,卫王立即责成外臣督办此事,老臣奉命动身,连夜前往丰城等县,历经一番辛苦,终于和各地亭长一起,陆续捉到几个犯事兵卒,据他们所讲,去村里‘借粮’和‘征兵’是奉了殿下您的命令。”

刘秀听后冷笑一声,缓缓站起,眼眸深邃幽远,不可见底,他就这样盯着宋训文看了许久,也不说话,这般情景不禁毫无威严可言,反倒像是被拆穿心事,说不出话来,恼羞成怒一般杵立当场。

场中的气氛登时变得有些尴尬,就连卫王都错愕在那,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而刘子瑜依旧在那里扯紧衣服低垂着头,屋内情况看也不看,仿佛这里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

温雅见状,在刘秀身后微微皱起眉头,然后伸出手,扯住他的衣摆,轻轻拉了一下。

一如当年那个年幼的三皇子,见到皇帝紧张的连下跪也忘记的时候,她在身后轻轻的拉衣提醒那般。

温雅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一直这般站在刘秀身后,未曾分开过。

真想就此相持一生,并肩白首。

她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发出了这般感慨。

刘秀突然警醒,回头,微笑。

刹那间,温雅心猛然跳动,脸上掠过了一丝喜色,她下意识看了眼对面低头端坐,显得有些局促的刘子瑜,心中竟然有些得意,仿佛幼时和哥哥争糖果得胜一般,尽显小儿姿态。

刘秀轻咳一声,在众人目光中,深深看了宋训文一眼,只见宋训文垂首肃立,恭敬无比。

他随即缓缓转身,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只见各人表情不一,陈阜新和孙正武两人更是一脸错愕,不敢相信。

而刘子瑜,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终于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两双眼神似乎在瞬间交融在一起,再也不顾旁人,互相倾诉离别惆怅。

卫王的目光倏地收紧。

片刻后,刘秀才摇了摇头,继续看去,最后目光落在了卫王身上。

刘弘文坦然而对。

刘秀对卫王点了点头,径直道:

“不知卫王如何处理这几个‘造谣者’?”

卫王一愣,道:

“殿下说笑了,丰城‘征兵’一案事关重大,审讯半月不见结果,就连圣上都未有裁决旨意下来,殿下又如何能说他们造谣?”

刘秀目光瞬间如刀,直破面前空气,语气冰冷毫无暖意,冷冷回道:

“因为我同卫王一样,都心系天下,又如何肯做这自毁根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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