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她早已陷入永眠

袁曦现在正坐在学校空旷的礼堂中央,怀中抱着永夜相机,现在这座巨大的礼堂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一个人坐在礼堂靠后的椅子上,身边的一圈圈地塑料小凳子空无一人,像是一排排灰色的墓碑,而穹顶之上一道道吊灯冷色调的淡蓝色灯光垂落在地,照亮这一片本应该坐满了学生的礼堂,袁曦抬头看向礼堂最后方的大号挂钟,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动,上下摇摆,时间被凝结在了四点四十八分,不再走动。

又是四点四十八分,袁曦到现在还记得,之前呆在灵界医院的时候,所有的时间都凝固在四点四十八分,而现在在这座礼堂内,她又看到了四点四十八分,为什么灵界内的时间都是四点十八分?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巧合。

袁曦发现她的胸前挂着一张像是辨识身份的小纸带,纸带还绑着一朵小巧精致的纸花,纸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打印出来的黑体字:

“袁家第十二代次女,袁曦”

仿佛她是在参加某个人的葬礼似的,袁曦甚至有一种错觉,这片空荡荡的礼堂本应该站满了穿着黑衣白衣面容悲戚的人们,他们的胸前都挂着纸带纸花,他们行走在一排排花圈和悼词之间,为那死者肃穆地献上他们的悲哀和鲜花……

袁曦一个人走在空旷的礼堂之中,觉得她现在的大脑一片混乱,灵界是一个抽风的世界,没有错,这个世界唯心疯狂而没有丝毫道理,但是现在,这个世界在袁曦面前的展开已经到了她无从把握住任何线索的地步了。

一开始,袁曦只是在这座大礼堂内听一个过去前女友作为留学博士的讲座,最多只是让她伤春悲秋缅怀一下过去罢了,但是随后,各种不可思议的展开发生,灵界出现,礼堂瞬间变成了本应该灰飞烟灭的教堂,过去的世界在一瞬间重现,然后逆十字出现,紧接着夕影出现,死里逃生,进入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密道,随后是青铜门,狐狸人,全军覆没的探险队,突然变成古墓丽影的洛如烟,然后是密道之后又没有丝毫常理的巨大一线天峡谷,千手佛像,她和洛如烟一起落下了夜泉之内,然后被神神叨叨的黄昏之子救了起来,和本应该被灵界吞噬的冉笑重逢,坐着死者之船在夜泉上不知道漂流了多久,然后又落入另一个深渊,夜泉之下,竟然还有一个瀑布……再然后,袁曦就又站在这座空荡荡的礼堂内了。

在灵界中历经了两次堕落,最终却又站回了原点,现在她究竟是在哪里?面前的究竟是虚幻还是真实,她是陷得更深了,还是死里逃生了?

现在她所参加的葬礼,又是谁的葬礼?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正在参加一个葬礼?

袁曦正在思索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不远处礼堂上本应该站着洛如烟演讲的宣讲台上,地上摆放着数十盏蜡烛,蜡油滴在地上把这些蜡烛固定树立起来,摇曳的烛火照亮了讲台的两侧。本来过去这里应该是学生们举行文艺汇演的地方,也是每年各种三好学生奖项颁布的地方。现在,这里却变成了灵堂。

这里确实是灵堂,礼堂两侧的墙壁挂着悼念某人的白布,舞台的天花板上也垂下白布将舞台之内的场景遮蔽,一个个花圈沿着舞台的两侧放置,花圈上还挂着各种悼词:

“遗容宛在”

“音容已杳,德泽犹存”

“陇上犹留芳迹,堂前共仰遗容”

袁曦沿着两侧的花圈一步步走向舞台,一张张端详着这些挽联,都是正常的葬礼上应该看见的,可是所有的挽联都没有署名,而且不知道何时,头顶飘飞着各种纸片和纸钱乃至纸做的花朵,纷纷扬扬不知道从何方而来,遍布偌大的礼堂像是下雪一般,她随手对着空中一捏,就抓住一朵纸花,纸花做工精巧,如同真花一般精致细腻,和她胸前绑着的纸花相似但又在细节上有所不同。

袁曦胸前的,是曼陀罗,而这天上飘零的,则是玫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制作的这样的纸花,竟然细致到可以让人用肉眼轻易分辨出同样是白色的花的种类。

这里果然不可能是正常的世界,袁曦放下了心中的任何侥幸,端起手中的永夜相机,随时准备拍照。

她沿着舞台右侧的台阶轻轻地走上舞台,像是怕会吵醒什么东西,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她用手扒开挡住她视野的一道道白色布幔,走进这片被布幔包围的所在,她像是整个人走进了一片只剩下苍白的世界,她看到了这苍白空洞的世界中央的所在。那原本用于表演的舞台上,现在竟然静静地躺着一具晶莹剔透的玻璃棺材!棺材被一圈圈烛光微弱的蜡烛包围,平添一抹淡淡的悲伤和寂静。

而在棺材中所看到的东西,让袁曦有些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温热的,貌似还活着,她还在呼吸,她这么确定着。

她还没有死。

可是那棺材里躺着另一个她!那少女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处处可以如画,嘴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只是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是死寂的青紫,她穿着一身绯色长裙,长裙精美绝伦,繁密的花边和纹路给女孩更添上了一份不真实的纯净和梦幻,在烛光中她的面容苍白的令人心疼,她的双手叠在胸前,正抱着一朵枯萎的、深黑色的……

曼陀罗花。

袁曦当然认得这朵花,当初他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给洛如烟告白的时候,在花语大全中一张张地翻找花朵,就看到过这种花,尽管和他告白的目的没有丝毫关系,他的目光还是为这多高雅中透着邪异和绝望的深黑色花朵而停驻良久,他的印象特别深。因为黑色曼陀罗花,她的花语是绝望之爱和无法避免的死亡。

比起那些人世间短暂的欢愉,那些灰色的绝望、死亡、孤寂、悲伤永远会在你的心中留下更深的刻痕,而作为这样负面情感的极致体现的黑色曼陀罗,自然会给袁熙留下难忘的印象。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躺的究竟是谁?她为什么有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袁曦的胸前是白色的曼陀罗纸花,而女孩尸体的胸前却是枯萎的黑色曼陀罗真花,这代表着什么?

袁曦轻轻地走到玻璃棺材旁边,神情恍惚地把手搭在棺材上,定定地看着那张和她隔了一个玻璃的苍白面容,近乎透明的脆弱女孩,整个人都像是雪堆成的,袁曦曾经无数次对着镜子看着属于自己的新的面容,但是这一次还是给她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面前之人并非是“镜中之我”这样简单,更确切地说,给袁曦的感觉像是过去的某个“死去的我”,那个死去的我早就不是现在的她了,可是两人之间,还是有一道无法割舍无法斩断的宿命一般的联系。

袁曦自己也说不清她的脑中是如何冒出这样荒诞的想法的,但是她的印象就是这样。

袁曦着魔一般看着少女很久很久,像是想要从她紧闭的双眼、微抿的苍白的唇中读出只属于她的那些……死去的过往。

终于到了一刻,像是被身边的人那焦灼而疑惑的目光惊醒,棺材中的少女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是天空一般深的蔚蓝色。那片深邃的蔚蓝之中又倒映出了袁曦的影子,她面无表情,就那么淡漠而冷静地看着袁曦,袁曦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再次看向棺材,却发现棺材里已经空无一物了,只是那棺材内部略带褶皱的白色布垫,证明这里还曾经躺过某个人。

玻璃棺材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裂痕,下一刻就要碎成无数片一般。

一阵不知道从何吹来的风把舞台上的白色布幔拂动,影影绰绰之间,袁曦感觉到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她抬手却只抓到了一阵淡到几乎没有的香风,然后顺着那个身影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少女的身影沉默着站在飘摇的白布条之间,白布被风吹起,只能看见那个少女和袁曦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她披肩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她长发下白皙的脖颈,长裙的裙摆也顺着风摇摆,纯白的小腿纤长,她赤足踏在地上,一动不动。

然后白布垂下,袁曦跑过去推开布幔,却没有找到那个女孩。

“你是谁,在这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袁曦有些恼怒地问,就连之前的逆十字、乃至灵界医院里的所有怪物都没有给袁曦这样的感觉,袁曦心中泛起一阵阵莫名的恐惧,如果真要说这个女孩的背影像谁,那只能是一开始就追杀她之后却莫名其妙消失的曦魂女鬼。

没有人回答,袁曦推开飘摇的布幔,跑出了陈列着棺材的灵堂,跌跌撞撞地踢到了几根蜡烛,从舞台上跳了下去,在礼堂各处寻找那个女孩的身影,“她”就在附近,她知道……

“袁曦。”袁曦听到有人在轻声地喊她的名字,尽管那声音轻得像是天边的雪,却可以清楚地飘到袁曦的耳朵里,袁曦顺着声音看去,发现那个长的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礼堂出口的大门前,那扇本来应该已经在灵界里被无形的****包裹的大门现在却半掩着打开,少女的小手搭在大门的把手上,少女转头看着袁曦,耳侧的细发被微风吹动,擦着她的侧脸轻舞飞扬,她的眼睛澄澈到没有一点杂质,她的表情始终像是木偶一般僵硬冷漠,她的右手握着那朵黑色曼陀罗。

袁曦再一眨眼,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半掩的门还在证明这里刚刚还站着一个人。

你是想要把我引到哪里去?袁曦跑过花圈和挽联,穿过一排排的座椅,她的脚踩在迷离摇曳在烛火下的光与影之间,袁曦跑向那座半开的门,门外是一片模糊的黑暗,随着袁曦刚刚推开那扇半掩的门,一阵寒风从门外扑面而来让她不由地眯起了眼睛,这阵寒风刺骨而强大,一瞬间就把身后灵堂上所有的蜡烛全部吹灭……

ps:今天又开始愉快地吃存稿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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