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扶苏的别行

时光真是个好东西,它不会怜悯你、却也不会欺负你,它就那么肆无忌惮的走着,不停不留不回首,带走你所有不舍的幸福快乐,也冲刷着你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也许阴影会过去吧,在无情的时光奔走的时候。

我木然拼命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有阳光的时候听从洛葱的安排去晒太阳,起风的日子和黑夜安静的待在寝殿中,时光好似没有在我这里留下什么,只是它带走的外界风云变幻的世界过往在我打开宫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了。

洛葱说扶苏要见我,在我零回应不准的时候又接着说,扶苏因为反对嬴政要将这些异言者们填坑、被嬴政消官降爵、即将发配至边疆苦守了。

我心中惊诧着,洛葱又说出了一个她听闻的事实,这个事实让我放弃了心头的最后一丝执念、不忍扶苏孤苦离去,让他进来了。

外界盛传,扶苏在抓捕异言者时很是卖力,立下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甚至焚书事件中也毫无拖沓之举,却突然在我反对嬴政将异言者们填坑之后改变了态度、强力跟冯去疾一党为伍、力谏嬴政减轻刑责,从而惹怒嬴政,烙得如此结局。

大好的前程无限光明,立场也是与君同顺,可是扶苏一个能够对自己行为负责任的人突然没来由的改变了对异言者们的态度,而他的行径又令嬴政不分青红的愤怒,让人不由得不往我的身上联想了。

早前嬴政就曾经因为我而对扶苏有所芥蒂,洛葱这会儿以此言为扶苏做求见词,可想她也是在跟我做同一种理解了:扶苏是因为我的态度而改变了态度。

“他什么时候走?”我打起精神问。

“翌月初一。”洛葱答道。

已经月末了,扶苏即将领命启程的日子不远了,他这会儿求见,怕也是因为最后一见才鼓起的勇气吧,这么长的时间同在宫中都不来,他临行之时必然也是顾忌着嬴政,想了又想才来的。

“请扶苏公子进来吧。”我起身整理仪容。

扶苏黑壮了很多。想是奔波跋涉、长途辛劳的缘故,他稳着步子走进来,先是愣愣激动看了我一会儿,直到我不见他请安、垂了眼目。他才算是单跪了大礼。

“给溪侧母妃请安!”

许久不见扶苏,想着他为我受的那些苦,虽然跟我关系不大,可是我还是酸楚不已。

“起来吧。”我心中激动着,语色却不敢显露心绪。

扶苏起身。在我示意之下坐了客座,而后连瞥眼眸望我,却又怕我不悦、只做足了“偷看”的动作了。

一位战功显赫的将军、在外叱咤风云的大秦公子,此刻局促的位于客座之上,像个羞涩的孩童一样、手脚举止极度不协调。

“朝廷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他不说话,我只好先说。

“喏——是的。”他紧张道。

这个时段他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心里也煎熬改变了很多对我的想法,不然不会在我跟前情绪如此不稳。

“孩子们都好吧?”我又问。

扶苏膝下子女荫旺、不乏年幼称奇者,故而我听闻过不少,尤其是他的长子子婴、早前静夫人总接到宫中居住。现在嬴政有空也会召见,所以我也是相熟些的。

“都好。”他再简短搭话,不过紧张程度缓解了许多。

前朝、家庭的时候都问完了,内宫又没了扶苏的母妃,我倒是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了,若是突然提及他被迫驻守边疆的事情,我们的话题难免不会提到他被调令附身的原因,到那个时点,大家都会很尴尬吧。

不问,冷清对着不说话。似乎也没有比尴尬好多少。

“溪侧母妃,一切都还好吧?”扶苏也察觉到了冷场的不适,他开始找话题了。

“本宫一切安好。”我回一句,觉着气氛又要陷入冷场状态了。于是再言道:“只是前些日子不慎遇着了刑责,一时难以适应罢了。”

我这会儿的苍白和憔悴脸色让人也看不出好的,所以为了多些声音,我干脆提了坑儒之刑了。

说起这件事情,扶苏果然有了言词回应了。

“听闻齐国坊添了丧事,本应前去吊念的。然而坑儒之事离不得人,倒是不曾亲临、亦没有前来拜会溪侧母妃了。”事情过了,可他的目光对我依然充满了担忧,继续道:“加之后来溪侧母妃身显行刑之处,归宫之后频出身子不适的传闻,叫儿臣好生挂念。”

扶苏不认可坑儒之刑,故而那几日被嬴政责罚不许出府,所以他没有去现场监管事情的进展。

“都过去了,本宫眼下也大好了,切莫担忧。”我虽然不认可扶苏的感情,但是我感激他对我的好,加之他苦闷的日子从此没了尽头,所以我说话的语气尽量温柔。

扶苏很高兴,他兴许是觉着我对他的态度转变的可心吧,面上和眼睛里都难掩兴奋的神色。

“那儿臣就放心了,便是不在咸阳城,溪侧母妃能够安好,儿臣便也是知足的。”他说词悲伤,却毫无悲伤之色。

我们终于结束了一客套问、一简短答的堵死对方话语状态的对话了。

“其实本宫一直安好,只是外面传闻有些失真罢了,流言毕竟是流言,不可轻信。”我暗指我和嬴政的关系尚好。

扶苏听出来了,可是他却不以为然,在他那里,对于我的解释有着另一番独到的见解。

“所谓‘无风不起浪’,凡事总有源头点,好似前许时候的异言者们,他们很多说法不切实际、却也并非毫无根据,是故关联程度还是有的,何况溪侧母妃是否真的十分安好,儿臣也并非听外界传闻的。”他说。

不是“并非听外界传闻”,那扶苏的意思是说——不过也难怪,他身为大秦公子,又是曾经良人静夫人的独子,在内宫中有些眼线也是自然的,他想要知晓我在宫里的生活状态和嬴政的关系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理解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