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阁
楚少渊翻身上马,脊背挺的笔直,琥珀般清亮的眼睛遥望着悬挂铜板的木杆,瞬息之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
原本人声鼎沸的场面立即变得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悬挂铜钱的方向,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
半晌午时分的阳光很烈,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微风轻过,被丝线缀着的铜钱轻轻晃动几下,又归于平静。
楚少渊眼睛眯起来,一边看着丝线一边伸手从箭筒中取出三支羽箭。
四皇子看了坐在马背上的楚少渊一眼,嘴角轻轻一弯,有些嘲讽的笑了,他不过是半路学的武艺,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瞧他这样虚张声势,还装模作样的用了三支羽箭去射铜钱,他倒是要看看他射不下来要怎么圆这个场面!
楚少渊将羽箭搭在弓背上,手指用力拉动弓弦,拉得满满的,弓弦崩到极致的时候,楚少渊的手指蓦地一松,瞬间,离弦的箭蹭蹭射出,四下静谧,只有箭矢发出的破空声音。
四皇子忽然愣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羽箭齐刷刷的飞过丝线,“当当当”三声射进了木桩之中。
丝线下吊着的铜钱被气流带动叮叮当当的撞击到了一起。
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空中有铜钱往下落,而那些眼慢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有没有铜钱落下,就又见安亲王快速的取了羽箭,皆是三支齐发,分别两次之后伴随着咚咚几声落地声,再抬头往木桩上瞧,原本木桩上吊着的铜钱不见了踪影,留了九根丝线随着风在空中翻飞。
瞬间,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喝彩声,将之前的静谧打破。
“好!”
“王爷好箭术!”
夏明辰的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来,扬声道:“开门迎姑爷进来!”
大门一开,喜乐也跟着响了起来,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夏家。
四皇子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后,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僵硬极了。
……
“姑爷来了,”筱兰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迎亲的喜娘跟内眷太太们正往过走呢!”
谢氏连忙帮婵衣理了理嫁衣让她坐好,自己转身去了花厅,坐到夏老夫人跟夏世敬的旁边。
说着话的功夫,王府派来迎亲的喜娘被请了进来,瞧见婵衣稳稳当当的坐在炕上,连忙行礼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扶着婵衣往花厅走去。
花厅之中一片热闹,鼓乐齐鸣,王府中迎亲的内眷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
婵衣一抬头就看到穿着大红色吉服的楚少渊,她顿时愣住。
大红的吉服将楚少渊昳丽的面容映衬的更加艳丽,他嘴角含着一抹微笑,眼睛里像是碎进了一整颗黑曜石,那样的耀眼夺目。身姿笔直的站在那里,瞬间让周围的人都黯然失色。
她一直都知道楚少渊生了一副好相貌,但却是头一次发现她的目光竟然很难从他脸上移开半寸。
喜娘在耳边小声道:“王妃,该拜别父母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轻敛裙裾跪在三位长辈面前的蒲团上,恭恭敬敬磕了头。
谢氏携了婵衣的手将她扶起来,母女二人四目相对,谢氏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好的话却堵在嗓子眼儿里,顿了顿,再一开口,声音就哽咽起来:“…从今往后要谨肃恭敬,以顺为正才是妾妇之道。”
婵衣的眼泪忍不住簌簌的落下了下来,谢氏连忙轻柔的拍抚着女儿的手,眼睛里泪光闪动。
大舅母乔氏笑着抚了抚谢氏的后背,“好了好了,晚晚嫁人是喜事,好在离得近,她什么时候都能回来看你。”
“自然是喜事,我这是高兴的,”谢氏用帕子替婵衣擦眼泪,“别哭花了妆。”
婵衣又拜了拜夏老夫人,“祖母往后要当心身子,不要什么事都操心,我会时常回来孝敬您的。”
夏老夫人的眼眶顿时红了,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憋气般的心疼,连连点头,“不要惦记我,嫁了人,祖母不能再看着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婵衣重重的点头,头上戴着的九瞿花冠十分沉,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来,眼睛里模糊一片,好像是将上一世的泪水都流了出来,心里既高兴又难受。
“到时辰了,新人该上轿了!”喜娘一边提醒,一边将大红的盖头捧在手里,见婵衣擦干净眼泪,这才将盖头盖在她的头上。
夏明辰红着眼睛上前将婵衣背了起来,就像小时候背着她那样,手箍得紧紧的,生怕摔了她。
他慢慢的往出走,忽然听见父亲温声说了一句,“你妹妹头上沉,你慢着些走。”
婵衣不由得回头望向夏世敬站的方向,红红的盖头之下,能看到父亲追上来叮嘱的身影,她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年幼的时候,父亲也曾十分疼爱她,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像是被风呼啦一下子就吹散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夏明辰已经走出了花厅。
婵衣趴伏在夏明辰的背上,眼泪滚滚而出,打湿了他新做的衫子。
夏明辰眼睛憋的红红的,将她送上花轿,一转头便看见楚少渊站在花轿旁,他一脸认真道:“好好待她,倘若让我发现你欺负她,你是王爷我也一样揍你!”
楚少渊郑重的点头。
……
婵衣坐在花轿中,摇摇晃晃颠簸着,从震天的鞭炮响声中渐渐走远,耳边吵吵嚷嚷,有唢呐吹出的喜乐声,有男人们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听起来既热闹又喜庆。
绕着小半个云浮城走了一圈儿,安亲王府的仆人抬了几大筐的银裸子、满天星沿路撒给凑热闹的平民百姓,一时间人头攒动,气氛喧闹热烈,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今天是安亲王娶亲的日子,不少孩童更是沿路捡着银裸子,因有燕云卫跟五城兵马司在一旁维持着秩序,所以场面虽然热闹,但却没出什么乱子。
这样摇摇晃晃了一路,终于到了毓秀园。
耳边忽然窜起了鞭炮的冲天响动声,跟击鼓的声音混在一起,将婵衣原本还有些难过的情绪一下子都击散了。
花轿刚刚落地,便有喜娘将轿帘掀起,婵衣忍不住愣了愣,照理不应该是新郎官先踢轿门,给新娘一个下马威,然后才是她下轿么,怎么连轿门都没有踢,便将轿帘子撩了起来?
喜娘一边上前搀扶婵衣,一边低声笑道:“奴婢还没见过比您更福气的王妃,王爷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可别误了时辰。”
婵衣恍然大悟,这定然是楚少渊一手安排的。
忽然,她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
拿着手中那根红绸带,一步一步走出花轿,不远处站着身姿挺拔一身吉服的楚少渊,他手里拿着另外半根红绸带,眼看着心尖尖上的女子踏过铺满了鞭炮燃放之后的红纸屑,这么一步一顿的走向自己,他的心鼓荡着满满的喜悦。
带着她一道跨过火盆、马鞍,摸过双福璧影,再坐了油车往花厅里走,他的手越过红绸带稳稳的握上了她的。
婵衣的心瞬间扑通扑通慌乱的跳了起来。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双手交叠着握在一起,就感觉一股子甜意从心里漫了出来。
到了花厅,人言喧闹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婵衣见到盖头底下不远处有一双绣工精美的靴子,再往上,那个人身上穿了件明黄色的长直缀,她立即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皇帝,不由得暗暗心惊。
所幸拜过了天地之后,喜娘搀扶着婵衣去了新房。
婵衣气息不稳的坐到撒满了桂圆花生莲子跟红枣的床铺上,将将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脖颈被脑袋上那顶沉重的花冠压得直也直不起来,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吉服,裹得她比粽子还严实,细细密密的出了一身的汗。
忽然眼前豁然一亮,是楚少渊拿了秤杆挑起了她头上的盖头。
她抬起头,跟楚少渊的目光顿时撞到了一起,那双琥珀一样美丽的眼睛里盛着很亮的光芒,看向她的时候,像是要满溢出来似得。
喜娘端了合卺酒跟子孙饺上来,楚少渊跟婵衣一同喝了合卺酒,吃了子孙饺。
“王爷,外头宾客都等急了,都说让您别赖在新房里不出去,他们还等着要敬您酒呢。”下人进来笑着道。
楚少渊道:“你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婵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楚少渊去了前面敬酒,婵衣端坐在床上,新娘子不能下床,要在床上坐着等夫君回来,这叫坐福。
喜娘说了一长串儿的好话,得了封红退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婵衣头上沉的厉害,不由的用手扶了扶花冠。
锦屏连忙上前侍候她将头上的花冠取了下来,道:“王爷昨日就吩咐过奴婢,说近几日天儿热,忙活了一天小姐肯定累个够呛,让奴婢先服侍您更衣,还说您若是饿了就让奴婢吩咐厨房的人摆膳,若是想看书,小书房就在隔间。”
楚少渊想的很周到。
婵衣卸了妆,换了轻软的桃红色中衣,这才觉得身上轻便了许多。
……
ps:终于让女主角嫁人了,小意也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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