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荆
夏世敬大吃一惊,宁国公府来人,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他忙对夏冬道:“快将人迎到花厅。”
说完他大步走向花厅,刚进花厅,就见到顾奎顶着一张肿胀的跟猪头一样的脸走了进来,赤着上半身,背后背负着荆条,而宁国公世子顾奕在他旁边,他们身后的小厮手中捧着一堆锦盒,药材,锦缎,食盒,摆件,各种珍奇的东西一股脑的堆放到花厅的桌案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几乎放不下。
夏世敬一脸的惊讶,看着顾奕问道:“这是干什么?”
顾奕一改今早咄咄逼人的模样,带着几分贵族少年的清雅,歉然道:“今日二弟伤了夏大人家的小姐和三皇子殿下,还出言不逊,父亲得知后十分生气,将我二人训斥一番,命我压着他来向您负荆请罪,还望夏大人及三皇子殿下能够原谅。”
说完他淡淡一笑,看了眼顾奎,顾奎扑通一声跪到花厅中,沉声道:“还请夏大人原谅!”
夏世敬简直有些不敢置信,宁国公可是大燕少有的几个权臣之一,他家府上的子孙受了欺辱,反而上门来跟他道歉,他急忙道:“这怎么敢当,快将荆条取下来,这样数九寒天的,也不怕冻出病来。”
顾奎原本就不是真心来道歉的,借着他的话,就坡下驴,任小厮将他身上的荆条取了下来。
就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
“这样没有诚意的道歉,还真不愧为宁国公府的家风。”
顾奎还在取荆条的手一顿,猛地站起来,看向刚刚进来的人。
是武试时他伤了的那个少年!
楚少渊走进来,身上穿着一件青色卷云纹刻丝蜀锦大袖衣,乌黑鸦发用一只白玉簪束起,琥珀般的眼睛透着几分冷清,说话间,眼角下那颗殷红的朱砂痣微微闪动,隐隐含着皇室子弟特有的尊贵之仪。
顾奎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他早上看到的那个闷不做声的少年,竟然在一天之内变化这样大,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楚少渊坐到花厅中的正位上,看了眼呆愣的顾奎,冷笑道:“宁国公府真是好家教。”
言下之意是说宁国公府的人没有礼数,见了他不知道行礼问安。
顾奕不动声色的上前行礼:“给三皇子殿下请安。”
他见顾奎冷着不动,又伸腿踢了顾奎一脚,顾奎被踢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给,给三皇子殿下请安!”
楚少渊神色淡淡的看着他们,轻声笑了一下,话却不那么好听,“不敢让二位公子给我请安,起来吧。”
顾奕何时曾被人这般的怠慢过,脸上浮上几分蔑视,而顾奎来这里原本也就是为了走个过场的,听他这样不依不饶,更是满脸的嘲讽之色,站起身来。
“多谢三皇子殿下宽宏大量!”
楚少渊看着他们二人脸上毫不遮掩的轻视,冷笑了一声,“世子不是说,本皇子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子罢了,尊贵的世子为何来向我这个低贱的庶子道歉呢?”
顾奕忍不住皱眉,没料到他竟然这样咄咄逼人,明明今早还是一副隐忍不发的模样,可现在却好像是从里到外了换了个瓤子似的,蓦然想起父亲说过的,“皇室尊严岂容他人冒犯,即便是皇上再不看重的皇子,也不允许外人侮辱!与其他回宫之后告状,不如我们主动上门请罪,这样无论是谁都挑不出我们家的错来。”
他连忙垂下头忍住心中不悦,恭谨道:“三皇子殿下请勿见怪,今日奕不知您是三皇子殿下,口无遮拦冒犯了您,还请三皇子原谅。”
楚少渊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既然如此,世子就与二公子一道背着荆条绕着夏府走一圈以示诚意吧。”
顾奕骇然的看着他,要他这样尊贵的世子背负荆条绕夏府走一圈,那他以后还怎么在云浮城中立足?
他忍不住瞪着楚少渊,低吼道:“不要太过分!”
楚少渊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抬脚便走,“既然毫无诚意,这种道歉不要也罢。”
顾奕咬牙道:“好,只要三皇子殿下消气,奕愿背负荆条绕夏府走一圈。”
说着便把身上的锦袍褪下来,将荆条背负在身上,顾奎伸手阻拦,被他一把挥开。
夏世敬惊得在一旁直道:“世子别当真,他是玩笑的,您这般金尊玉贵怎么能……”
“夏大人慎言,本皇子的事何时由夏大人来过问了?”楚少渊丝毫不给夏世敬脸面,当着顾奕和顾奎就给他难堪。
夏世敬面色一僵,他这些年将他留在府中,平日里对他要比对自己两个儿子还上心,吃穿用度一概是府中最好的,竟然养的他这样忤逆自己,却丝毫不曾想过,原本楚少渊的身份就是皇子,无奈之下才被放养在大臣家里。
夏世敬抬起头下意识的就想要呵斥他几句,在对上楚少渊那双平静无波,隐含着冷意的眼睛时,身上猛然一抖,这才清醒过来。
顾奕背负好了荆条,抬眼挑衅的看了他一眼。
你让我负荆请罪,我便给你这个面子,可你想好了,若是你跋扈的名声传出去,即便是皇上失散多年的皇子,皇上也要顾及勋贵之家的脸面,从而厌弃了你!
楚少渊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淡淡一笑不予理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二人出了夏府。
夏世敬急忙在他们身边道:“岂敢让二位公子这般,快将荆条取下,将衣裳穿好了,天气这般寒冷,若生了病就不好了……”
絮絮叨叨像一只大头苍蝇,让顾奕烦不胜烦,径直走的更快。
夏世敬好说歹说都没有阻止他们。
顾奕和顾奎背负了荆条在宝瓶巷子绕着夏府扎扎实实的走了一圈,虽然天色渐暗,但还是引来了不少围观之人,纷纷对着他们几人指指点点,宁国公府的脸面算是彻底的跌落到了地上。
而夏府也算是彻底的与宁国公府对立起来,夏世敬以后想要八面玲珑是不可能了。
这也正是楚少渊想要的,夏世敬此人太过于唯利是图,若是与宁国公府交好,怕最后辛苦的会是他的几个儿女,他尤其不喜欢顾奕那张伪善的脸,索性将两家对立起来,以绝后患。
在夏府吃晚膳的时候,夏世敬脸上的神色一直未曾缓和,他只觉得入口的不是美味菜肴,而是穿肠毒药,他养了三皇子好多年,从他未曾进府之前就私自当做外室来养,没想到今日却被反咬了一口,他只觉得一口气闷心里不上不下快要窒息一般难受。
夏老太太却想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一夕之间竟然变得如此冷漠,心中难安,回头只想好好叮嘱夏世敬几句。
而婵衣则是心不在焉的想着前世的事情。
谢氏看着大家晚膳用的这样平静,忍不住开口道:“意哥儿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楚少渊看了看谢氏微微一笑:“收拾妥当了。”
谢氏给他夹了一筷子虾仁,叮嘱道:“一会儿吃过饭,你去一趟西枫苑跟你姨母告个别,往后在宫里头自个儿多注意,云起院给你留着,要是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楚少渊看着谢氏慈爱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个家里除了晚照跟姨母,就数谢氏对他最好最真心,虽然知道他的身份,却还是将他当成儿子来对待,让他铭记于心。
而夏明彻却一直未曾说过话,只是眼睛在夏世敬身上停留了一会,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吃饭。
一顿饭吃完,大家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楚少渊正在云起院检查一遍有无忘记带的东西,就听见夏琪在门口道:“三爷,二爷来了。”
他轻声道:“让他进来,你去沏茶。”
夏明彻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楚少渊偏头看了一眼,《韩非子·喻老》,他是来跟他讨论书本上的学问的么?
夏明彻笑了笑,将书平摊开,放到桌上,那一篇正好是他们前天跟谢砚宁学过的关于楚庄王的故事。
夏明彻清越的声音响起:“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此为何名?”
楚少渊心中微微一动,接着道:“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楚少渊问道:“二哥哥是让我像楚庄王这般,隐忍三年谋定后动?”
夏明彻摇了摇头,“原本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今日宁国公府顾世子过来致歉,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楚少渊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将话说完。
“你与我一同在五舅舅那里念书,曾不止一次听三舅舅跟五舅舅谈论过政事,你真的觉得皇上会给你三年的时间让你成长么?皇上已经决定了整顿兵权,此刻正是用人之际,朝中局势必定会有所变动,韬光养晦固然能够保全自己,却也因此失了先机,倒不如锋芒毕露……”
【好吧,接下来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见不到婵衣跟三皇子互动惹,最近小意木有灵感,对着电脑一呆就好几个小时,需要亲们给点留言评论啊!】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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