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多管闲事惹业因

我不敢眨眼,紧紧的盯着那来回游走的檀香,很快,沙子中出现了一副建筑构造图,檀香在构造图的某个位置骤然停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燃烧殆尽。

帐篷里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我回头看去的时候发现王夫人苍白的脸色上竟然有了两朵红晕,并且从前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也随着红晕的出现而消失了,像是在眨眼间换了一个人一样。

师傅摘了柳叶扔在清水里,从我手里接过提着的大公鸡,异常残忍的将鸡头拧了下来,我赶紧拿了陶碗递过去,师傅将掉了脑袋还在扑腾的公鸡放在陶碗上方放血,放到半碗的时候鸡已经停止扑腾。

师傅快速的将鸡挪开,捏了沙子里的香灰和已经烧断的头发洒在鸡血里,对着王大富招呼了一声。王大富手当扇子扇着小跑过来。

师傅指着沙子中的建筑物构造物对他道:“这是哪里?”

王大富挠了挠耳朵,转身对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招了下手,男人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王大富指着香灰的位置问道:“这房子是你设计的,这是哪里?”

眼镜男想了想到:“好像是卫生间。”

师傅让将沙盘递给王大富让他平端在手里道:“等下我们进屋,如果香灰有动静,立马将瓷盘反扣在供桌上,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含糊。”又转过头对我说:“浩然,你将我们买来的糯米拿出来,我让你撒的时候你再撒。另外,那个陶罐里的酒倒掉,把陶罐给我。”

师傅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我不敢迟疑,赶紧倒了酒,将陶罐递给师傅,将装了糯米的布袋紧紧攥在手里,跟在师傅身后朝别墅内走去。

……

我记得昨天进入别墅的时候房间里还是很暖和的,但刚才刚一落脚,我便感觉到无孔不入的凉意。

原先别墅内淡淡的香味此时早已被一股难闻的臊味所代替,隐约中我像是听到有个声音在怒吼着,师傅从口袋里拿了一沓符纸,沾了鸡血粘在了别墅的各个门窗上,对我说:“等下驱邪的时候无论听到谁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就算是我喊你都不行。你道行太浅了,经受不住的。还有,也别想着想要一探究竟。”

我怔怔的点了下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师傅身后,卫生间的位置就在大厅的角落里。

师傅将所有有缝隙的地方全部贴了符纸,走到卫生间的门口,沾了一点鸡血点在我眉心,然后缓缓的打开了门。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立即将糯米抓走手里,只要师傅一声令下,便将糯米撒出去。

只是当打开卫生间的门后,我却发现,里面除了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外,并没有什么东西。

卫生间里是有窗户的,窗户上用的是毛玻璃,隐约能看到毛玻璃外有人影晃动,师傅捏着胡子,四处观望了一阵,疑惑的摇了摇头:“不对,应该就在这里。”

窗户外忽然传来一声怪叫,隔着毛玻璃我看到王大富正在手舞足蹈,师傅叫声不好,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我无法想象老态龙钟的师傅是怎样拥有敏捷的身手的,等我饶过大门出去的时候师傅已经跑到供桌前,王大富则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瓷盘里的沙被打翻在地,不远处有一股小小的旋风正在朝帐篷方向的人群掠去。

人群像是炸了锅一样四处逃散,那小旋风一时间找不到目标,忽然重新朝身体还很虚弱的,正坐在帐篷内念经的王夫人身上飞去。

“浩然,快拦住它,千万不能让它附了王夫人的身,不然到时候我们可就真的是回天乏力了。”

师傅的意思是这邪物是有意识的,第一次做法这邪物不明所以,跟着王夫人的头发附在香灰里,只要将撒了香灰的鸡血泼在下咒的地方,那邪物便会被打回原形。

但那邪物的灵性似乎超过了师傅的预期,在发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从窗户逃出去,卷了香灰想要重新附身。一旦被他重新附身,再想以同样的方法将它引过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我没敢迟疑,飞奔着朝王夫人冲过去,将她扑倒在地,在淡淡的檀香味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在我的腰上,一时间我的双腿便失去了知觉。

上一次我对小鬼附身的事还心有余悸,这次双腿失去知觉后我不由自主的大哭起来,边哭边骂师傅。

师傅黑着脸将我从王夫人身上拉开,拿麻绳浸了鸡血将我双腿捆绑,当着一众人的面拔下我的裤子,用点燃的符纸在先前给他的陶罐里转了一圈,扣在我的后背上开始拔罐。

我开始能感觉到带着余温的陶罐在我腰上游走着,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陶罐的吸附力较劲,陶罐忽然在我的左腿停下,师傅咬破大拇指摁下陶罐底部,我瞬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被抽离了。

师傅快速取了符纸,拿起陶罐的刹那将符纸盖在罐口,周围浇了鸡血封印。

我回过头,看到王夫人正在对着我露出感谢的笑容,竟一时间红了脸,赶紧穿起裤子,低着头跟在师傅身后离开了。

邪物已经被封印在陶罐内,陶罐摆在供桌上,正在微微的抖动着,师傅让王大富派人拆了卫生间的石灰板,从砸开的混泥土里找到了一把破旧的扫帚。

扫帚被拆出来后像是一只泥鳅一样在来回扭动着,负责拆混泥土的人被下了一跳,逃也似的离开了房子。

师傅将剩余的鸡血全部倒在扫帚上,扫帚这才停止了扭动,师傅将扫帚抓在手里,我探头望去,发现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扫帚,但上面被人用血画出了人的五官,此时那五官竟然像是一个大活人一样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师傅对着扫帚摇了摇头,命人端了个大脚盆,浇上烈酒点燃,把扫帚连同陶罐放了进去。

陶罐嘭的一声裂开了,火焰中冒起了一股黑烟,我想大家都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绝望的哀嚎声。

师傅对着火盆念叨了几句,带着我返回到供桌前开始收拾东西,王大富让人提来一个黑色的皮公文包递给师傅,师傅接过后打开看了一眼,捏了几张钞票放进怀里,将剩余的厚厚的几摞钞票和公文包还给了王大富:“这是我们来时的路费,另外买香烛和公鸡的钱我就不要了。”

王大富将公文包推到师傅怀里道:“大师,这是你应得的。”

我师父固执的将公文包递回去:“这些钱,你留着多做点善事吧,以后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要留一线余地。”

我看到王大富羞愧的低下了头,虽然我很想要那些钱,有了那些钱,我们就不必挤臭气熏天的火车,不必住廉价的旅馆吃不卫生的小摊,但我知道师傅一向有他的原则,而这些原则也是我将来必须要遵守的。

王大富执意要送我们回去,师傅拗不过他,当我们重新回到宾馆房间的时候,我从没感觉到自己的心情会这般舒畅。

王大富为富不仁是他的事,救别人的命是我们的职责,我想这才是我真正要学的东西。

……

“对了师傅,王大富家院子里好像还有些东西没被清除。”

师傅拿了小木梳梳着胡子道:“干这一行必须清楚,我们只做我们分内的事情,凡事有因就有果,如果做了份外之事,会徒增一些不必要的业因,将来对修道之路会产生很多羁绊。”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师傅道:“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学校暑假,一个月后你必须参加考试才能升入中学,这一个月我们先去本市的道观内寄居,你好好复习一下……”

我听师傅话里有话,兴奋道:“我们是不是要回八里山?”

师傅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和村里学校校长打了个招呼,由我监督你考试,完了将试卷寄回老家。等你考试合格升入中学后,我会每隔一个学期让人给你寄学习资料过来。”

我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还以为又能见到苏圆圆他们了,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师傅看出我的失落,安慰道:“在跟我修行的这段时间内,你的功课一刻都不能拉下。浩然,你很聪明,我想如果自学的话应该是不成问题。等你将中学的课程自学完,我允许你回家一趟,给你放两个月长假。”

当然,这不是师傅高看我,而是我真的很聪明,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已经看完了我大姐五年级的书,并且可以在考试中拿到高成绩。但那个时候新政策刚刚下达,学生是不允许越级的。所以我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三年级和一帮小鬼成天鬼混。

“但是你要记住,千万不能说起你经历的这些事情。”师傅这望梅止渴的法子的确让我安心了不少,我们在市郊区找到了一个无人看守的道观寄居下来,开始了我长达一个月的复习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