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南返

山穷水尽疑无路。

面对着一群如浴血的的恶狼一样的突厥骑兵，李世民绝望了。如果只是眼前的这些突厥人，他自信如果拼死亡命而逃的话，他们还是能逃走几个，以求东山再起。可是听着后面那一声紧似一声的号角声，他彻底的绝望了。留给他的不过是在这里多杀几个突厥人战死，或者转身多逃几步，然后被突厥人像追赶猎物一样的虐杀而死。

那稳健的而有力的双手，此时却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那双手如同不是自己的一样，慢慢的抬了起来。心头百般滋味，万千感觉。罢了，就让自己了结自己吧，自己怎么也算是一位好汉，又如何死在那些无名的突厥野人手下。

双手一用力，那把巨大的陌刀被他狠狠的插在了身旁的地中。呛啷一声，腰侧的横刀出鞘，双手握刀架在颈上，那冰凉的刀刃触在皮肤上，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雪亮的横刀光可鉴人，李世民看着明亮的刀身上自己此时狼狈的样子，丢盔弃甲、披头散发，眼神黯淡，嘴唇破裂，脸上还布满了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

生命的最后一刻，李世民对着刀光中的自己喃喃的道：“别了，长孙姑娘。如果下辈子还有机会，我一定将你从林子轩的手里抢过来，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闭上眼睛，心一狠，双手一用力，李世民只觉得锋利的刀刃在自己的脖颈上一划。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原本也已经绝望。准备和李世民一起自栽的柴绍却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李世民握刀的手。

李世民睁开眼，看到柴绍。笑了一下道：“我们这么快就已经到了地府吗？”

“二郎，我们不用死了。我们有救了。快看，突厥人的后阵已经乱了，前面的突厥人在后返。”

听到柴绍那激动的声音，李世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晨曦中的北门大街。果然，紧追着他们的突厥人已经回转，而突厥人的后阵已经混乱，甚至能隐隐听到那里传来突厥人的吼声，和兵器交加之声。

阵阵铁蹄声传来，一支骑兵已经从突厥人的后阵透阵而出。黑色明光战甲的骑兵阵列中。一杆黑色的战旗高高飘扬，黑色战旗上没有一个字，有的只是一只色的飞鹰。

看到这只鹰的第一眼，李世民的眼中已经暴出一阵惊喜，呛郎一声，李世民手中的横刀从手中掉在地上。

“是自己人，陛下的禁卫黑鹰军。”说到后面，李世民已经是在声嘶力竭的吼叫。

柴绍看到李世民的颈上还有鲜血流出，忙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片帮他缠上。如果一会李世民没有死在突厥人的手中。却死在这个伤口上，那才真叫一个冤枉。

伸手拨起插在地上的陌刀，李世民大吼一声：“天不亡我也，弟兄们。杀”

得这一支生力军支援，原本已经被杀的且战且退的玄甲军齐声一呐喊，终于将憋在心中的那一腔恐惧和怒气。齐齐化做了战力，迈着沉重的步伐。争先抢后的向着回转的突厥人的后背杀了过去。

突厥人一直就是凭着一腔血气才将玄甲军杀的不断败退，但是此时交战了数个时辰。早已经伤亡大半。黑鹰军却又突然从背后杀来，突厥人立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再也坚持不住。纷纷策着战马，四散而逃。

不到半个时辰，隋军就已经彻底的将神武城的控制权拿在了手中。而城中的突厥人也都被玄甲军和黑鹰军通通斩杀，没有留一个俘虏。而逃出城去的突厥人，估计最多不超过千人。

绝境逢生的玄甲军将士大声狂呼，经此一战，玄甲军终于不再只是一只新军，而是一支大战一天，歼灭了一万多突厥精锐骑兵的强军。

满是血浆的街道之上，一队黑鹰军护卫着黑鹰战旗而来。

为首的一员将领，在马上掀下自己的头盔，有些疲惫的对着马前的李世民道：“李将军，还能见到你，真是让人欣慰。”

李世民也掀下沉重的头盔，对着马上的这位黑鹰军将领苦笑了几声：“大恩不言谢，今日驰援之恩，世民铭记心中。”

黑鹰军将军的脸上去没有半分笑意：“李将军，马上召集你的部属，我们得一路逃命了。”

“始毕真的大军南下了？”

“是的。”黑鹰军将军回首望了望北方，声音低沉的道：“我们死了那么多人终于探查清楚了，始毕可汗的三十万大军在十日前就已经出了草原，进入了河东定襄郡内。而在三日前，突厥人就已经突厥了马邑长城关口，昨日天降大雨，突厥人受大雨阻止，就在我们五十里外的白狼寨驻扎，估计此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了。”

“三十万？”李世民心中一阵惊呼，这神武城的一万五千突厥骑兵中了他的伏击，可是还是差点让玄甲军全军覆没。而现在来的居然是三十万大军，那结果可想而知。五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转瞬即至。再一想到，皇帝杨广此时还根本不知道突厥人的情况，还在不远处的桑干河边的桑干镇上。

李世民的脸色已经巨变，如果皇帝被始毕可汗追上，那十五万禁军肯定挡不住突厥人的三十万大军。而杨广一有失，还在各地剿匪的朝廷大军，很快就会被突厥大军和那些乱匪联手剿灭，到时候整个天下都将陷于动乱之中，中原的百姓也将惨遭屠戮。而处于河东中心的太原，也必然会落入突厥人的手中。太原一失，那么李家也无法置身事外，这将是一次覆巢之祸。

“集结，集结。全军集结，马上南下。”

一队队的传令兵。背着令旗一刻也不敢停留，向着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正随间的躺在地上休息的玄甲军将士们大吼的传令道。黑鹰军这个时候也已经重新集结，在城们外开始整队。

队伍快速集结，各部将校很快的报上了战损，这场大战，玄甲军一万人，此时居然只剩下了三千出头。就连禁卫军的精锐黑鹰军，这么一会儿也折损了两千余人。剩下的兵马中还有千余的伤兵，更重要的是带上他们是没法快速行军的。

“李将军，我们不能带上他们。突厥人离我们只有几十里路，随时都能追上我们，带上他们，我们被拖累是小。而耽误了给陛下报信，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得把他们留下。”黑鹰军将军语气冷冷的说道。

李世民嘴张了张，最终又沉默了下来。他当然知道，此时留下他们，就等于将他们送入突厥人之手。但是人家说的也对。如果带上他们，他们剩下的这些人都将死于突厥三四万大军的追击之下。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留下来等死，李世民又做不到。最后李世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李世民让那些没有受重伤的将士每人挑选了两匹健壮的战马，然后指着剩下的那些战马对柴绍道：“柴将军。那些伤兵我们不能带走，这些战马留给他们，告诉他们。让他们四下逃离吧。突厥人急切南下，他们还是有机会的。让他们先进山。等待到我们击败突厥人后，我再来接各位弟兄。”

柴绍沉默了一会后。才转身离去。面对那些前一刻还并肩做战的弟兄，下一刻去要抛弃他们，柴绍的心中充满迷茫和痛苦。

决定抛弃受伤的士兵后，黑鹰军将军又打开一幅地图：“李将军，马邑城我们不能再去了。为了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桑干镇，我们必须一路沿着狼头垡南下，那是一条小径，虽然路小，但是却是一条捷径。如果走这条路，我们能节省三个时辰，最快明日黄昏时就能到达桑干镇。”

“好，一切听将军安排。”李世民对这个决定点头赞同。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城中的百姓和商旅们这个时候已经都知道了突厥人大举南下的消息。那县令带头，和城中的官吏富户们商队头领们都赶到南城门，将李世民围了起来。

“李将军，你在神武县歼灭了突厥先锋，已经惹怒了突厥人，现在突厥大军来了，你们可以拍拍屁股就走，那我们呢？我们岂不是都要死在突厥人的屠刀之下吗？所以还请李将军带上我们一起走吧。”县令苦苦哀求道。

李世民对着众人道：“现在突厥大军南下，陛下还不知道此事，正陷于危险之中。本官身为左屯卫将军，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陛下的安全。眼下本官要飞骑南下，护卫陛下回中原。至于各位与城中的百姓，本官也不会无情的将之抛弃。本官已经安排了一千名精锐的将士护卫你们离开。现在，各位去北城门，那里已经集结了一千名将士，他们会护卫你们离开。”

那些官吏们一开始还有些不愿意离开，可是在见到他们不愿意离开之后，那些黑鹰军已经开始挥着马鞭冲了过来，一顿马鞭将所有挡在路口的人给驱散开。一道道出发的命令传来，玄甲军和黑鹰军数千骑兵不再做丝毫停留，纷纷策动战马，狂奔南下。

颉利的数万人马疾如风，迅如火，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到了神武县城，可是见到的只是少数四散奔逃的先锋军战士。一番简短的问话后才得知，城中的隋军不是三万，而是万人。步利设也已经战死，原本先锋军已经战胜了城中的一万隋军，眼看全功将竞之时，却突然又杀出了一只战旗为黑鹰的数千隋军，与城中的隋军夹击打败了他们。

“马上给可汗报信，神武城中的数千隋军残兵已经南撤，大军行踪已经暴露。”派出了一队传令兵后，只留下了一千骑兵，让他们收拢了前锋败兵后去清洗神武县城后，就立即带着其他的骑兵丝毫不停的，继续往南追击而去。

在接到了颉利的信后，得知大军果然已经行踪暴露后。始毕再没有了半点犹豫。他索性通令全军，对于一路上的那些村庄和小城镇。视而不见，全军急速前行。目标直指桑干镇的隋帝杨广。

一路之上，沿路的那些村庄和城镇的百姓看到如蚂蚁一般漫无边际，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突厥骑兵时，惊慌的敲响一个个的警钟，可是还没有等他们将城门关上，那些突厥骑兵却根本无视他们，只是如潮水一般的绕过城池一路向南狂奔而去。一面面战旗打了起来，堂而皇之。骑士们一人双骑，马累了就换一匹继续狂奔。困了就在马上打盹。饿了就在马上吃点干粮饮点冷水。没了始毕可汗的命令，再没有一个部族骑兵敢停下来歇休一时半会。

就连战马，这个时候也是被骑士们在马上捧着豆饼等干粮喂食，二十多万大军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溪流、村庄、城池、山林、田野纷纷被他们留在了身后。

对于这支如风一般的大军，沿路的那些城池的少量隋军，没有一个敢于去阻拦一二。一个个都是紧闭城门，祈祷着这支大军早点过去。

………

在桑干镇以西约两百里的一片丛林中，十几名隋军正躺在树下休息，这时大地忽然震动起来。隋军们纷纷从地跃起，此时领头的斥候向着头上的树梢大喊道：“发现了什么？”

树上有一名隋军探哨，他向远处看了片刻。回头喊道：“是突厥骑兵来了，无边无际！”

这名斥候头领当机立断大声的喊道：“大家全部进森林深处！”

十几名斥候迅速向森林深处奔去。片刻，如果乌云般的突厥骑兵铺天盖地而至。三十万骑兵俨如人的海洋，呼啸着。向西方席卷而去，队伍长达数十里。

隋军斥候躲在森林深处。他们依然能感到大地的颤动。斥候头领攀在一株大树。向数里外的突厥大军探望，他基本已经能判断对方的人数和行军方向。南方是他们无法逾越的长城。如果他们去马邑郡，要么向东走，从东面尽头越过去，要么向西走，西面能绕过长城处便是榆林郡。

“放信鸽。”

随着武致远一声令下，几只信鸽从隋军携带的笼子里飞出，在森林空盘旋几圈，随即向西飞去。

此时的杨广的车驾还停留在桑干镇上，焦急的等待着斥候的消息。此时的杨广心情异常的烦躁，按照自己预期的想法，只要自己一到，突厥的可汗就算不跪着来迎接自己，也应该对自己低声下气的，可是谁知道义成公主却送来了一封突厥正在大举行动的情报，正是这个情报将他本来就好好的心情，瞬间给打没了。

就在杨广郁闷的时候，有几名骑兵从西方疾速向这里奔来，护卫杨广安全的禁卫军中的一队巡逻兵上前拦截住他：“什么人，妄闯圣驾！”

为首骑兵拱手道：“我是辽东行军总管林子轩大帅的麾下，从辽东而来，有紧急情报要禀报圣上！”

“从辽东来的，什么事？”巡逻的士兵一听是从辽东那么远的地方来的，不由吃惊的问道。

“林大帅得知突厥可汗始毕带着三十万大军向雁门方向杀来，所以派出十几波信使沿着圣上巡视的路线找到这里，请圣上紧急撤退！”

巡逻骑兵首领大吃一惊：“你跟来我！”

他带着报信骑兵向杨广的驻跸之处奔去。

一刻钟后，杨广接到了林子轩的信，他阴沉着脸打开信，开头便是：‘辽东行军总管，燕国公林子轩敬吾皇陛下....’

杨广向下看去，他一下愣住了，约三十万突厥大军正向雁门方向杀来，希望自己能够快速撤回中原。

杨广沉吟半晌，问送信士兵：“林子轩在辽东那么远，他是怎么知道突厥军动作的？”

“禀报陛下，林大帅在撤离草原的时候，在草原里安插了不少的密探，这个消息就是安插在突厥的密探送来的。先前契苾族的可汗歌楞也派人向林大帅透漏过，始毕可汗希望他们出兵拖住我们的兵马，而且还说只要拖住了辽东的兵马，对于他和隋军一起剿灭薛延陀部的事情就既往不咎。当时我家大帅就知道突厥可能有大动作，所以就命草原的探子严密监视草原的一举一动，所以才得知了突厥大军的消息。”

听完这个人的叙述之后，杨广挥挥手：“带他下去吧！”

这时，旁边的宇文化及小心翼翼道：“陛下，这么机密的消息朝廷在草原的密探都探查不到，而他林子轩却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知道了？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勾结不成？”

苏威这时站出来，有些担心的说道：“陛下，现在林子轩的情报和义成公主送来的情报完全吻合，所以臣恳求陛下火速南撤。”

就在这时，御房外传来疾奔声，有侍卫在门外急报：“陛下，黑鹰军传来紧急消息，在北方发现数十万突厥骑兵，正向这里杀来。”

这个侍卫的声音刚落，有一个侍卫的声音急道：“回禀陛下，我们安排在两百里外的斥候，发现了突厥人，人数有三十万之众，现在正在快速向这里奔驰。”

杨广蓦地站起身，林子轩的的来信本来就已经让他产生了南返的心，现在自己手下的禁卫军又传来这样的紧急情报，他立时就惊得声音都变了：“快，火速南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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