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留下
殷箬凌一直漠然地跟在离歌身边，待到看见莲清殿时，脚下生风一般跑进殿内。
离歌缓缓停住脚步，看着飞速而过的身影。
良久，才又举步向殿内走去。
然而看到却只有殷箬凌一人而已，粘着些许血迹的手中握着一张纸。
其实刚刚在从隐歌苑过来的路上，殷箬凌才猛然回想起当时自己一时脑中混乱不堪，什么都不知道，丢下古陌离就跑出来了！
现在急切跑进来，就想看看古陌离怎么样了？但是眼前空空如也，人不在了！原本七凌八乱的寝宫也变得焕然一新。
桌上的茶杯内还升腾起白雾，旁边的红烛已被更换过，像是重生一般，泛着火红的光芒在黑暗之中闪耀。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手中的纸，那墨迹还未干的字迹昭示着那并不是梦境！
“陛下亲启：当您归来之时，臣已经离开了。宴席之上，听到陛下说起歌舞无趣，所以臣便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就安排这一场戏。希望陛下莫要动怒的好！臣奉茶一杯，向陛下请罪！古陌离書。”
此时殷箬凌已经不是动不动怒的问题了！
她现在就想冲到丞相府，把他揪出来，狠狠地蹂躏那罪魁祸首一番！！蒸炸煮炖！敢跟她说这是一场闹剧！敢跟她说他的伤是假的！敢跟她说她如此狼狈就是因为他的一场戏！
古陌离！他怎么敢！从来没有人如此戏弄她！让她如此难看难堪！他古陌离是第一个！
手中的信纸已经面目全非，异常扭曲了！
“古丞相……”
“别跟朕提他！”还不等离歌说完，便厉声打断。
背后一阵沉默……
“对不起……”
殷箬凌转身开口低声道。有些无奈，神色也染上了几分倦意。
“他已经回去了。”殷箬凌对上离歌的眼睛，语气愤然。
“是朕的好丞相给朕演了一出好戏，确实让朕觉得有趣了不少！”
古陌离！！！
满身狼狈与周围整洁对比是那么鲜明，让殷箬凌几乎咬断某人的脖子。
只是殷箬凌不知道，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咬过某人的脖子，连血也都享受过了。
“是古丞相惹陛下生气了？”
离歌确实没见过殷箬凌如此模样。
先前在隐歌苑，他是被梦惊醒，方才起身小坐。
却没想到殷箬凌出现在隐歌苑，而且脸色苍白，浑身血迹斑斑，衣衫也好不凌乱。
“哼！朕这副模样就是拜他所赐！”
殷箬凌心中不满也只能说说气话，也不想迁怒与眼前之人。
就在殷箬凌准备让离歌回去时，离歌突然走到殷箬凌身边。
“手——”
离歌向殷箬凌伸出右手。
其实在隐歌苑时他就发现她手上的伤口。只是看到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异常，才没说什么。
殷箬凌一脸茫然，“什么？”
离歌似乎不想再说一遍，直接托起她受伤的手仔细地检查。
“是‘焰火’。”
离歌即刻辨别出殷箬凌所中之毒。神情极为认真细致，想也不想俯身而下，薄唇覆上伤口，将毒吸出。
“有毒！”
殷箬凌一阵惊呼，反射性想挣开自己的手，却没想到离歌紧紧固定着自己的手。
“不要动——”
离歌用嘴继续俯身帮殷箬凌吸走手上的残毒。
“放开！”殷箬凌挣脱不开，神色忽然严肃起来甚至有些冰冷，带在命令的语气道。
也许在别人看来，殷箬凌是何其的傻，何其不知好歹！有人为自己吸毒居然还不领情。
但是对殷箬凌来说，就算自己再怎么脆弱狼狈，她都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露出一丝弱者的姿态。
离歌动作停滞了一下，嘴角带在血丝，抬头凝视了殷箬凌片刻，淡淡一声……
“随你……”
夜晚的很冷，很冷，即使是燃烧着的烛火也忍不住颤抖……
寒风四处肆虐，终于找到一丝空隙，从窗户呼啸而来……
“天色已经很晚了，耽误你的时间是朕的不是。谢谢……”说完便转身背对着离歌。
她不想看他的表情，不想……
“咳咳……”离歌扯了扯身上的披肩，轻咳了几声。
离歌也不流连，转身离去……
此时背对着对方的他们，与对方渐行渐远……
时间在那一刻是那么的慢，却又是那么漫长……
曾经如此多的人就这样一次次错过对方而不自知。
他们如此决绝的背影，背向而行在自己的征程上，殊不知那分离是注定的永别……
待到蓦然回首之时，那人早已消失，只剩午夜梦回，灯火阑珊……
一种永远都不再相见的恐惧感顿时像潮水般涌上殷箬凌的脑海，她甚至是那么惧怕他们的回忆就这样被定格在这样的瞬间……
殷箬凌低垂着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吱呀——”
莲清殿的门被缓缓打开，离歌还是依旧像是潭永远泛不起涟漪的湖水，神情淡然，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他不会停下脚步，更不会回头，对他来说，殷箬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只是一个固执不听话的病人而已。
但是既然对方已经用命令语气来阻止自己的施救，那他又何必自讨无趣？
“咳咳……”殿外寒风吹彻，引得离歌又是一阵咳嗽。
离歌现在身上只是一件里衣和一件披肩，根本挡不住迎面而至的冷风。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隐隐的咳嗽声，殷箬凌最终还是……
“离歌——”
殷箬凌猛然转身夺门而出，寻找着那个单薄的身影……
“离歌——！！”殷箬凌一时间没看到离歌的身影，有些害怕。
远处，一个身影渐渐隐入黑夜……
殷箬凌想也没想朝那个身影奔了过去，一把扯住那个模糊的影子。
“离歌——”
那个身影忽然一顿，但是依旧没有转身。
就这样两人沉默不语，在风中互相依偎着……
“可以留下……吗？”
声音细微至此，像是害怕吓到眼前之人一样，语气染上了一丝愧疚……和一丝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