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查访踪迹
老太爷李德江三兄弟平时不大来往,只有家族中发生了大事,三个老庄主才会聚在一起协商。不一会儿,二老太爷李德化,三老太爷李德群就先后来到老太爷李德江的府中。二老太爷李德化人未到声音已先到:“大哥,这是怎么啦?平时兄弟就说过不明镖物不接,怎么不听劝呢?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做下的,待我去找他算账去!”
老太爷李德江招呼两位兄弟入坐,沉声说道:“仇家目前还未查清,当务之急是请两位兄弟全力照看庄上,家族护卫调度暂时由二弟德化掌握。事态紧急,我现在出发前往五丈谷查探失镖原由;森儿率一百名护卫分不同方向对方圆两百里内进行搜查,务必寻回小孙李遥!”
听了老太爷李德江的吩咐,三老太爷李德群立即站起身来,说道:“大哥既是庄主,又是族长,主帅不离其位,查询失镖之事交给小弟去即可。森儿现在就率护卫出发寻找侄孙李遥不可耽误。”
二老太爷李德化见三弟德群主动承担追查失镖之事,也忙站起身来向大哥说道:“小弟现在就回去召集所有弟子,会合森儿找寻侄孙李遥,大哥还是坐阵庄上指挥才好,静待我们的好消息吧。”
离遥儿失踪已有几个时辰,翠儿在大堂门前已经来来回回数趟。李燚森早已是心急如焚,听完父亲和两位叔伯的吩咐,当即站起身来向父亲及两位叔伯躬身行礼,便急忙退入内堂向夫人告别。早已在门外等候的一百名护卫,在李燚森的吩咐下,呼哨一声便向着庄外八个方向搜寻出去。
云安寺傍崖壁而建,早春的气息在这座寺院中更显得十分突出,院中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挺拔苍翠中新的绿芽在枝丫上正在鼓起小小的嫩绿。那映在菩提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晚霞之中。大殿内的壁画因遭受多年风雪的侵袭,已是色彩斑驳模糊不清。第一进为天王殿,天王殿的左右为钟楼和鼓楼。过天王殿,中间供着“三世佛”大雄宝殿。二进为圆通殿又名观音殿,殿中供有十一面观音铜像。第三进为药师殿,殿里供奉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最后一进殿中供奉着大小佛像百余尊,他们大小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神情动作千姿百态。有的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有的朱唇微启,面带微笑;有的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有的金鸡独立,手舞钢鞭;有的眼睛半闭,手持经卷......
在这大殿的居中位置,一位老僧人面朝里盘坐在蒲团之上,他头戴一顶毗卢帽,身穿一件红色袈裟,手里拿着一个小圆棒正在有节奏地敲打着面前的木鱼,他手中小圆棒和面前的木鱼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在他手中使用的缘故,都已显得光彩夺目。少倾,只见那老僧停下手中敲打,缓缓说道:“玄幻既已到得殿外,为何不进来说话?”
玄幻和尚快步跨入大殿,跪拜在那老僧的身后叩了三个响头,才开口说道:“先师让弟子下山寻访的天禅师弟已经寻到了,只是事出突然,现在天禅师弟又不知去向了。”
玄幻和尚把此次下山寻找天禅师弟的经过,一一向那老僧细说。接着又说道:“李府有一众镖师护送一副楠木棺木至五丈谷,途中被人劫持,十八名镖师除一人凭一口真气回来报信外,其余全部西归,对方所使武功好似先师曾向弟子讲过的‘合合碎山掌’。”
那老僧听玄幻说道发现“合合碎山掌”踪迹,不仅浑身一震。回过头来,只见他颈下白须飘飘,两只眼睛已被浓浓的金色眉毛盖住,已看不出他眼神光彩,但他两边脸盘十分红润,有如婴儿肌肤般嫩滑。这位老僧就是当年曾经在江湖中叱咤风云的“金眉和尚”,几十年来,江湖中没人知道他的俗家姓名,倒是提起金眉和尚的名号江湖中人无人不晓。
金眉和尚当年与魔刀老祖相交甚密,经常走动切磋武艺,魔刀老祖还曾率门下弟子在云安寺修习武艺长住达半年之久。江湖正派人士对他的行径颇有微词。对此,金眉和尚也懒得与他们理会,在云安寺已退隐三十余年。
金眉和尚一听玄幻说完,两只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他打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让玄幻站起身来,对他说道:“玄幻,缘有缘由,祸有祸患。你天禅师弟该有这场劫难,他要吃千家奶,饮万种万物之乳汁,受千般罪,万般苦才能使他造化成佛,他的父母承受不住天禅的跪拜,尔后必有两位亲人损命,老僧也只能做他的挂名师父,替天尊给他传授禅意,不能受他跪拜。天禅以后之事,连老纳都参透不了,是吉是凶,只能看他本人的造化了。”
停顿少倾,金眉和尚叹了口气又说道:“老纳已泄露天机,十五年后见到天禅之日,也是老纳升天之日。”
玄幻和尚听见师父的话,连忙跪拜下来,哭泣道:“师父不会的,师父你老人家佛法精深,预知天命,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金眉和尚双手合什,呼了声佛号,接着说道:“玄幻,佛法博大精深,为师也只能略知皮毛,谈不上精通二字。你我虽然甚有佛缘,但缘法不可强求,此事你不可对外再传。五丈谷境内发现‘合合碎山掌’这事十分要紧,你去召唤玄旨进来,为师有话说。”
不一会儿,玄幻玄旨两位僧人先后进入大殿,两人向金眉和尚施礼毕,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两侧。
金眉和尚站起身来,向两位弟子说道:“玄幻,你武功稍好,轻功在众弟子中出类拔萃,你去五丈谷打探消息,若能面见五谷老人,将这一切原由向五谷老人细说;玄旨,你去相请魔刀老祖来云安寺一会,就说老纳有要事与他相商。”
两位僧人听完师尊吩咐,一起行礼退出,各自出发去了。
李家庄老太爷李德江府上。此时,大厅中正坐着一对风尘仆仆的中年夫妇,妇人膝上坐着一个粉妆玉琢约两三岁大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扎着一对小辫子,齐眉的刘海,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两只小粉手抓着一只小布玩偶,嘴里奶声奶气地说道:“母亲,你要我过来看小弟弟的,怎么这里没有看见小弟弟啊?”接着又奶声奶气地说道:“母亲,小弟弟真的是我的夫君吗,我为什么要有夫君啊,夫君是什么东西啊,很好玩吗?”
那妇人对着怀里的孩子温柔地笑笑,说道:“玥儿乖,夫君不是什么东西,以后玥儿大了,自然知道夫君是什么啦,这是你爷爷和你说的么?”那小女孩兴奋地说道:“爷爷说啦,以后李家弟弟就是我的夫君,要我来向姑姑说,不准李家弟弟以后找别的女孩子。”那妇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又温柔地说道:“玥儿这么小怎么会有夫君呢,等我的乖玥儿以后长大了就自己选夫君,爷爷是和你说来玩的,不要当真了。”那小女孩听了母亲的话,小嘴嘟起老高,双手圏住母亲的腰,边撒娇边站起来嘴对着妇人的耳边小声说道:“不嘛,我就要小弟弟,不要别人啦,李家小弟弟比我小,哼,要是小弟弟不听我的话,我就好好教训他,打的他满地跑!”说完,还咯咯地娇笑起来,好像李家小弟弟是一个什么好玩的物事,让她此时就好想抓在手里。
坐在旁边的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爹爹也真是,玥儿还这么小,怎么也说起婚嫁来了?承蒙“梅剑圣老”青睐,玥儿明年就要进入竹剑山庄修习“梅花圣剑”心法,老人家说话也不注意分寸,以后这事休得再和玥儿提了!”
老太爷李德江听管家靖伯禀报,说儿媳林珂瑛娘家有人来到庄上,正在内堂安慰老太夫人的他,便从内堂快步出来,口里急着招呼道:“英重贤侄夫妇来的好快!”。
这对夫妇便是林家庄“太和剑”林英重二老爷与夫人,俩夫妇见李老爷出来,便起身向他行礼。林英重说道:“李老叔身子安好。家父接到李老太爷飞鸽传书讯息,我那外侄李遥被人掳去,心下好生难过,家父本想亲来李家庄声援,但因族中事多,特派小侄夫妇前来相助,不知现在我珂瑛妹子身体如何?”
老太爷李德江招呼两位客人坐下,吩咐管家靖伯端来上好茶水,便把半月之前青衣少年托镖、李燚森接镖,以及云安寺老和尚玄幻前来传授遥孙佛法、给他们父子俩传授刀法,五天前遥孙被盗之事娓娓道来,末了说道:“亲家近来身体可安好?难得贤侄夫妇亲来一趟,简慢了还望恕罪。”
林英重听得老太爷李德江的叙述,连忙问道:“燚森哥查访李遥侄儿可有信息传回?”老太爷李德江摇了摇头说道:“森儿带着庄上一行百余护卫外出查访遥孙,已有十余天光景了,目前仍无音讯传回,我们都在十分焦急地等待着他们传回的讯息啊!遥孙的母亲和奶奶均是四五日水米不进了,遥孙若是寻找不回,她们婆媳思念遥孙怕是过不了太久的时间!”
站在一边的小女孩,见父亲和那老爷爷一直说个不休,早已经不耐烦了。此时跑过来抓住老太爷李德江的手,抬起头来,两颗如墨宝石般的小眼睛眨了眨,向老太爷李德江央求道:“爷爷,小弟弟在哪里,我要去和他玩去!”
相距李家庄三百余里的一条官道上,骑在马上的一个唇红齿白的青衣少年,只见他颈部的肌肤如同软滑透明的凝乳,隐隐显出皮下细细的青青的筋脉,这少年的皮肤雪白雪白的,在阳光下闪着白瓷般迷人的光。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一边催促马儿迅疾奔跑一边不时向后面张望。
这个青衣少年就是当初在李家庄托保之人。他是圣水湖圣火老人的关门弟子青莲。一个多月前,师父受昔日好友“腾龙帮帮主”张之龙之托,要他将一副楠木棺木交付李家镖局托运到五丈谷去,至于棺木中所装何物,连圣火老人都是不知情。
青莲领受师父任务后,星夜奔波,女扮男装来到李家庄,与李燚森费尽口舌托付了镖物。然而,二十五天前,师父飞鸽传书说,那楠木棺木已被人劫持。寻根寻源,为找寻这镖物,六日前,她又返回李家庄上,本想找李家庄的晦气,出出心中恶气,但见玄幻和尚在庄上一直未走,担心大闹起来不敌对方人多,便寻找机会盗得这婴儿,留下简书便抱着婴儿逃出了庄外。
起初,青莲只想让李家庄老庄主出面顺利找回所托镖物,但几日过去,李家庄派出去的多路人马都无镖物头绪,青莲害怕就此回到圣水湖受到师父责难,索性抱着李遥信马由僵地奔走。
头两日,青莲担心婴儿哭泣,过不了一时三刻就要到一个小镇里找那些乳娘喂他吃奶。这这小婴儿李遥胃口奇大,有时三四个乳娘都喂他不饱。她一个小少女,虽是男装打扮,但抱着婴儿求人喂奶自是十分不便,每次都要和那些妇人解释半天。为此,青莲很想把婴儿再送回李家庄,但想到托镖之事,心下又不甘心,想丢弃他,当她看见李遥那双如黑玉珍珠般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又心软了。
这一日,青莲抱着李遥来到一个小镇,感觉腹中有些饥饿,她信步来到一家“悦来客栈”酒家,把马缰递给小二,来到大厅寻到一个空位,招呼跑堂小二过来,递给五钱银子,吩咐道:“请上一碟炒小菜,两个馒头,小爷吃了好赶路。”
此时已过中午时分,店里来人不多,只在她左手边桌上还有六个中年男子在闷头喝酒吃饭。这六人装束都不像当地闲散人员,着装也五花八门,奇的是每人头上都戴了一顶竹编草帽,帽沿很大,每人面目都看不清楚,只传来喝酒嚼咽饭菜之声。
突然,那桌上一人停下手中筷子轻声说道:“大哥,北海‘玉蛟龙’单老大传来讯息,说他已探知那物下落,不知是真是假,我们这趟别空走了啊。”
只听一人慢声慢气地说道:“老三,此地非谈论那事之地,谨防隔壁有耳,我想老大若是清楚此事缘由,我们定不会急急赶往北海会合那单老大了。”
那六人抬头向青莲这边瞧了瞧,显然已经认出青莲乃是女扮男装,虽见他怀里抱了一个婴儿,有些疑惑,也没怎么在意,轻声说过几句话后就再也没有言语交谈了。
这两人刚才的对话虽然有如蚊蝇般轻细,但对青莲来说,也是听的清清楚楚。青莲只假装埋头吃饭,再不抬眼看过那桌一行怪人。
青莲见这六人乃江湖中人行径,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她见这六人言行诡异,必有阴谋,她打定主意,反正此时无事,自己没有目标乱行,不如一会悄悄跟着这六人瞧瞧。
不到一刻,那六个怪人站起身来,扔给店小二几百文铜钱,大家都一言不发地先后走出了客栈。
待那六人上马走出八九百米外,青莲也走出店外,辨明六人所去方向,抱着李遥也上马慢慢跟了上去。
大约行走了四五个时辰,那六个怪人来到一条五六百丈宽的一个河沿,在渡口寻好一艘大船,与船夫讲好价钱,便要开船驶向对岸。
青莲担心这六人若是过了此河,时间一久就再也无法跟踪了,眼见那船就要驶离岸边,青莲大急,再也顾不得许多,忙催动马儿,高声喊道:“船家,稍等,稍等,请搭载本少爷一起渡过。”青莲虽故意装着男声大喊大叫,可她的声音仍然掩饰不住她那娇柔细嫩的嗓音。
那六个怪人回过头来,看见是在那店中遇到的小女子,六人都不由一惊,看这小女子骑马奔袭身手自是十分了得,不知是否是奔着他们而来。六人互递眼色,不由自主地均握紧了手中武器。
那船家六十开外,手里握着一根十多米长的蒿杆,着一身旧蓑衣,听见青衣少年的呼声,见那青衣少年骑着马眨眼间就来到了岸边,也说要搭船过渡,不敢自己做主,眼望身前六人询问,六人一起点了点头,船家就将离岸的船又靠近了岸边。
青莲抱着李遥,牵着马儿跨上大船,见那六人都低着头不向她瞧来,她也不予理睬,把马儿拴在一根木桩上,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青莲规规矩矩的坐在船上,垂着头,看着怀中的婴儿,婴儿好似和她笑了笑,青莲温柔地用她那有如羊脂般的小手指刮了刮李遥的小鼻梁,轻声说道:“小弟弟乖乖,不许吵闹,莲姐一会儿就去给你找吃的啦。”李遥好似听懂了青莲的话,眼睛眨了眨,仍是一动不动地瞧看着她。
那六个怪人见那少女抱着婴儿坐在一傍,也各自寻了一个去住坐了下来。六个怪人都坐得离她很远,好像生怕她随时攻击自己一般。
淡淡的霞光下,宽宽的河面闪烁着片片银鳞,温柔的河水静得透明,犹如一条彩色的带子,静静地流淌着。渡口上游七八百米的地方十分狭窄,水流湍急;渡口下游长着许多芦苇,灌木丛生,只有此处河水平缓。青莲见那大船缓缓驶向对岸,也不去看别人,她怀里抱着李遥,觉得很是害羞。
就在大船行驶到河的中央,从斜刺里又驶出一条大船来,船上约有二三十个彪形大汉,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尖刀,大声喊叫道:“对面那船赶紧停下,再往前划莫怪大爷们心狠手辣!”
那船家见对面大船上的一众大汉,脸色顿时煞白,战战兢兢地喊了声“江怪帮的打劫来啦!”说完,便“扑通”一声投入河中,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对面那船很快靠近了青莲这艘大船,用一块三丈来长两尺来宽四五寸厚的木板搭在两船之间,三十多个提着单刀的大汉一个一个跳上了青莲这艘大船来。那六个怪人早已立起身来,互相背靠背站着,手中武器一致向外,他们的头仍然低埋在竹编草帽之下,看不出各人脸上的一丝神情。
这时,一个满脸虬须大汉对着船上七人喝道:“本人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乃是江怪帮帮主江百合,识相的把身上银两留下,可保人人活命!”江怪帮帮主说完此话,扬着单刀一步一步走向那六人。其余三十多个大汉,也都朝着六人四周围了过去。
也许是这些大汉见青莲抱着婴儿,大家都没有在意她。这些大汉上船的时候,青莲也没有抬头去看他们,她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用眼神与怀中的李遥交流着、逗乐着。
这几天来,青莲抱着李遥信步而行,这李遥胃口奇特,有时一天要吃十多个乳娘的乳汁才不再吃了,甚至于有一天青莲抱着李遥试着找了四十多个乳娘喂李遥的奶,每个乳娘的奶液都被李遥吃了个精光,那些乳娘不知这婴儿吃下的奶都装到什么地方,摸他小肚皮也不见太鼓,都是感到十分好奇。无论哪个乳娘抱着李遥,李遥都是不哭不闹,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对方,那些妇人见这婴儿胖乎乎红扑扑的脸蛋,粉嫩嫩的小手,都夸他乖巧听话,更是舍不得放下手来。
青莲正自逗乐着怀中的李遥,突然,她的脚边倒下了一个大汉,她抬起头来,才发现那六个怪人此时都已躺倒在船上,虽然都受伤不轻,但却无一声**,刚才上船来的三十多个彪形大汉,也只有三四人还站在船上,其余的大汉都倒在船中,口里都不住地吆喝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