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江别鹤
白子逸和苏樱、慕容九、梅秋湖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只看见陈北落和史扬天互相攻了一招，光影闪动，然后……然后……
然后就没了。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实在很想知道，可是陈北落和史扬天两人不说，他们也不敢问。
不过看史扬天脸上神气，应该是他输了。
忽然，楼梯处传来一阵响动，只见店小二领着五名中年男子走了上来。
这几人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穿着俱都十分体面，顾盼之间，也都很有威严，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花惜香、白凌霄、李明生……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少年们，瞧见这几人，竟然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都垂着头低着眉，突然变得老实得很。
有的恭声唤道：“师傅。”
有的垂首唤道：“爹爹。”
史扬天自顾自喝着酒，瞧也不瞧上一眼。
苏樱、白子逸、慕容九和史蜀云四人则一脸好奇地看着来人，小鱼儿更是眯起双眼，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陈北落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微笑道：“萧先生，好久不见。”
此时，萧子春刚刚踏上二楼的木板，却恨不得马上就转身离开，然而偏偏情势不允许他这么做。
于是，他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好久不见，陈道长。”
萧子春心下暗暗叫苦，面上却极为热情道：“道长来宜昌怎么不通知在下一声，也让萧某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陈北落眨了眨眼睛，道：“我也是一时兴起，偶然路过这里，又怎么好意思麻烦萧先生呢。”
萧子春眼带笑意，一脸真诚道：“不麻烦，不麻烦，若能为道长略尽一点绵薄之力，那是在下的荣幸。”
陈北落剑眉微轩，纵声道：“想不到萧先生竟如此慷慨大方、古道热肠，简直就是孟尝再世。”
萧子春摆了摆手，谦逊道：“道长谬赞了，萧某实在愧不敢当。”
他嘴里说着不敢，眼角眉梢却是掩不住的得意，整张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却听陈北落话风一转：“好叫萧先生得知，在下正计划在宜昌把游几天，既然萧先生如此盛情相邀，那说不得就要叨扰萧先生一番了。”
萧子春闻言，脸色猛地一僵。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他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挤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哈哈！”
白子逸、小鱼儿和梅秋湖等人顿时忍俊不禁，笑成了一团。
花惜香、李明生这几个少年却是敢怒不敢言，他们的爹爹、师父们想要发作，俱被他们拦住。
再听他们悄悄在耳边说了几句，这些趾高气昂、目空一切的武林大豪们脸色剧变，一个个全都吓得面无人色。
陈北落瞥了他们一眼，对脸色已然铁青的萧子春和颜悦色道：“不知萧先生来此所为何事呢？”
萧子春强颜干笑道：“正要说与道长听，我们受一位武林前辈所托，要我等对江小鱼江小侠务必要尽到地主之谊，这位前辈德高望重……”
小鱼儿眉头微皱，截口道：“他究竟是谁？”
萧子春上下打量了小鱼儿一眼，快步走到他面前，抱拳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江小鱼江小侠了。”
小鱼儿点了点头，笑道：“我就是。”
萧子春苦笑道：“那位前辈本令我等保守秘密，为的就是不愿江小侠回报于他，只是现在我们却并未尽到地主之谊，说出来也无妨。”
“他就是峨眉掌门，神锡道长……”
小鱼儿拍案道：“原来是他，这一路上原来都是他，他倒是没有忘记我。”
数日疑惑，一朝豁然开朗。
这时候，陈北落忽然起身，走到了窗边，微笑道：“轩辕老哥，既已到此，何不上来一叙。”
只见在淡淡的月光下，对街“老介福绸缎庄”的招牌上赫然坐着一人。
这人一头蓬发，敞着衣襟，手里提着个特大号的酒葫芦，正在嘴对嘴狂饮，酒葫芦遮住了他的面目，因此也看不出他究竟是谁。
那大汉忽地将手中的酒葫芦一抛，嘴里哈哈大笑道：“我来也！”话音刚落，他的人已掠上二楼，到了陈北落的身边。
同时，陈北落手一抬，将酒葫芦抓在手里，然后仰头就是一大口。
那大汉瞧得眼睛发亮，笑容愈发灿烂。
小鱼儿也笑了，因为他已知这人是谁。
江玉郎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忽见那大汉双脚一蹬，竟然在原地翻起了筋斗。
众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只有陈北落神色如常，因为这本就是他俩约好的赌债。
顷刻间，那大汉已翻了一百八十个筋斗，整整一百八十个。
陈北落笑道：“轩辕老哥，坐。”手一送，将酒葫芦还给大汉。
那大汉瞧了一眼小鱼儿，一屁股坐下。
陈北落转头对史扬天道：“前辈，可还有兴致再痛饮一番？”
自从萧子春等人出现后，史扬天便闷头喝酒，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此时却浓眉微轩，朗声笑道：“喝酒这种事，怎么能少的了老汉我呢。”
蓬头大汉凛然道：“轩辕三光见过前辈。”
史扬天淡淡道：“小友好。”
白子逸神情一动，原来他就是恶赌鬼轩辕三光。
萧子春等人却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动，呵呵，就连最近声名最著、武功超绝的清微剑仙都出现了，区区一个恶赌鬼又算得了什么。
轩辕三光忽然转过头去，大声喝道：“小二，还不快快摆上酒菜。”
那店伙计魂魄早已骇飞了，此刻那里还禁得起这一声大喝，口中刚说了声“是”，人已滚下楼去。
少顷，酒菜摆上。
陈北落看了萧子春一眼，微笑道：“萧先生，要不要来共饮一杯？”
萧子春神色一喜，正要答应，却见轩辕三光看了过来，冷冷道：“只要你敢和我赌一把，我没有意见，否则的话，哪来的滚回哪去。”
萧子春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又退了回去。
陈北落状似遗憾道：“唉，既然如此，那萧先生就请自便吧。”
于是，酒晏再起。
陈北落、史扬天和轩辕三光三人是主力，白子逸和小鱼儿等人是添头。
但见他们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气氛好不热烈。
萧子春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只觉得尴尬万分，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还是“金狮”李迪拍板决定，在旁边叫了一桌酒席。
究竟是开镖局、做保镖的人，就是能屈能伸。
只见这时候，轩辕三光忽然站起身来。
陈北落、史扬天和白子逸等人不禁纷纷朝他看去，只见他居然拿起酒壶，替小鱼儿倒了杯酒，接着又替江玉郎倒了满满一杯。
小鱼儿满怀欣喜，江玉郎却早已骇破了苦胆，吓得面无人色。
轩辕三光咧嘴笑道：“不久前俺与这两位江小兄弟有过一面之缘，可惜那时候太过匆忙，没有机会和两位小兄弟把酒言欢，俺一直为此深感遗憾。”
“俺寻思着，如果下次再遇到他们，定要和他们好好痛饮一番。不想俺竟然如此好运，这么快就和两位小兄弟再次相遇，真是天意啊。”
陈北落心下白眼一翻，去你大爷的天意，分明是你一路暗中尾随他们到此，而且看不出来呀，你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但抖起机灵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对于轩辕三光的连篇鬼话，不仅是他，就连史扬天和白子逸、梅秋湖等人也一个字都不信。
轩辕三光也不管他们信不信，端起酒杯，对小鱼儿和江玉郎道：“喝！”
小鱼儿仰头一饮而荆，江玉郎自然也不敢怠慢，颤颤巍巍端起酒杯，一口闷完。
只是他刚放下杯子，就见轩辕三光铜铃般的眼睛已在盯着他，笑道：“你可知道这酒叫什么酒？”
江玉郎道：“弟……弟子愚昧，实在不知。”
轩辕三光大声道：“这一杯叫做赌酒，无论谁喝了老子倒的酒，都得和老子赌上一赌。”
江玉郎骇得右手一抖，酒杯摔在了地上。
轩辕三光道：“怎么？你不赌？”
江玉郎颤声道：“吐……吐，吐……”
他骇得舌头都麻了，竟然将“赌”字说成了“吐”字。
轩辕三光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大笑道：“很好，很好，没想到你小子倒也有些胆量。”
“说吧，赌什么。”
江玉郎道：“吐……吐……吐什么都可以。”
轩辕三光指了指他的右手，道：“就赌你这条手臂如何？”
江玉郎身子一软，整个人顿时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小鱼儿伸手一把将他扶正，笑嘻嘻道：“怕什么，你又不一定会输。”
江玉郎双眼中竟然流下泪来，向萧子春、何无双和李迪等人发出无声的求救，但他们哪里敢替他出头，纷纷侧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霎时间，江玉郎心如死灰。
轩辕三光也不着急，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时候，楼下竟然又传来了一阵骚动，不过却这次只有一个人。
一个青衫秀士。
橘黄色的灯光下，只见此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他含笑走来，风神更是潇洒已极。
萧子春、李迪和何无双等人见到这青衫秀士，都不禁在暗中长长松了口气，个个喜动颜色。
江玉郎更是欣喜欲狂，几乎从椅子上跳将起来。
史扬天却浓眉微皱，他今天难得有如此高的兴致，却三番五次被人打搅，心中着实有些不爽利。
史蜀云暗暗摇头，等下恐怕有人要倒霉了。
陈北落看着来人，清声道：“可是江别鹤江先生？”
青衫秀士微微一愣，说道：“正是在下。”
轩辕三光目光闪动，厉声道：“江湖传闻，江南一带出了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乃是燕南天之后第一个当得起‘大侠’这两个字的人物，莫非就是你？”
江别鹤道：“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在下受之有愧。”
轩辕三光指着江玉郎摇头叹道：“虎父犬子……虎父犬子……”
江别鹤也不着意，走到江玉郎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肩膀，淡淡道：“看来玉郎让轩辕先生失望了。”
“不过犬子年纪尚小，日后的成就谁也说不准。想我当初像他这般大的时候，表现还不如他呢。”
陈北落微笑道：“江先生不必自谦，你当年可比令郎有出息多了。”
在卖主求荣方面。
江别鹤闻言，心中微微一动，觉得这小道士话里有话，似乎意有所指。
莫非他知晓当年那事不成？
按理说绝无可能，此事何等机密，怎会被外人知晓。况且，还是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小道士。
管他呢，想那么多作甚，无论是真是假，此子绝对不能留。不过他的武功实在非同小可，我不是他的对手。
也许，可以借她们的手……
江别鹤心中恶念翻腾不休，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道长说笑了，在下当年不过是一介小小书童，什么都不懂，哪里有什么出息可言。”
陈北落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江别鹤道：“不过道长的风仪气度，倒令我想起了昔日的恩兄。”
陈北落“哦”了一声，微笑不语。
江别鹤叹息道：“他是昔年江湖中温文尔雅的典型，也是千百年来江湖上最为著名的美男子，我为犬子取‘玉郎’这名字，正是为了纪念他。”
陈北落暗道无耻，却对江别鹤那完美无缺的表演深感佩服，无怪乎一般人到了他面前，全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这不，轩辕三光就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就算聪明如小鱼儿，要不是恰巧从江玉郎身上窥破了他所谓“江南大侠”的真面目，恐怕也不免要着了他的道。
咦，不对。
原著中小鱼儿好像被江别鹤给整得欲仙欲死来着。
忽听史扬天开口道：“我说江小子，你能不能爽快点，堂堂七尺男儿，磨磨唧唧的。”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他这话自然是对江别鹤说的。
江别鹤脸色不变，微微笑道：“前辈教训的是，是晚辈失礼了。”
史扬天嘿然道：“不过你若是想现在就带走你家小子的话，恐怕会有点困难嘞。”
江别鹤拱手道：“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史扬天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老汉我还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小辈。”
江别鹤笑道：“前辈高义。”
然后他目光转向了轩辕三光，沉吟道：“莫非是轩辕先生你吗？”
其实他心里一清二楚，因为他早就已经到了，只是之前一直潜藏在暗处，没有露面罢了。
轩辕三光点头道：“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