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初行

山泽野林。

这鬼地方,连个山间猎户野庙都找不着。

白陌抬头,俨然见到交错搭叠的枝叶,将日头尽数挡下。

其上蜂巢盘蛇很多,米粒大小的蚂蚁在上头列队行走。

猎妖团的修士早已习惯此间风景,便是秦缨也面色如常。

倒是众人不时拨开落在身上的虫子与小蛇,虽不觉得什么,但也有些怨言。

“拘喽散人的药散越来越不行了,这厮莫不是真以次充好?”

采买药散的韩孟忍不住道。

他们常年出入天埑山,祛除虫蚁的药散是必要的。

马跛子接口道:“莫要多想了,我这药散不是拘喽那儿买的,就是朝云商会的好东西。”

“还不是一样?”

秦缨走在白陌旁边,见他气定神闲,身上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虫蚁,有些羡慕。

“莫要理会他们的言语,猎妖团涂抹的药散,都是斟酌着来的。”

她解释道:“效力太轻太重都不行。”

“轻则无用,重则会引起妖兽的注意,杀身之祸都是轻的。”

“眼下可能到了特殊时节,这些虫蚁才会如此活跃,往常并不如此。”

把握药散轻重,那是人家拘喽散人的吃饭本事。

信誉这东西,轻易损毁不得。

说话间,众人走过一片枝须垂下的树群。

视线不佳,众人的脚步不由放缓,白陌却是眼前一亮。

“这是血芯榕!”

“这种树的树身中心,常常孕育血芯,指头大小,可入药炼丹。”

澜山闻言,头也不回地道:

“偌大的树身,不知砍多少才能找到一点血芯,因此这树才能长这般大。”

“白掌柜若是有意,待回程时,咱们再试着伐倒几棵。”

刚刚说完,错身的树后一条手臂粗的蛇倒挂树上,身子一晃就朝着澜山缠来。

澜山眼神一冷,抬手抓去,正中蛇头之后。

蛇身顷刻间就缠上澜山的小臂,绕成几圈,收缩用力。

沈扬上前一步,拔出短刃。

用劲一刀,就将澜山扯直的蛇头剁了下来。

蛇头被丢在地上,粉白的肉露出来,嘴巴还本能地开合两回。

澜山抓着蛇身,将其解开,丢在沈扬面前。

后者蹲下,熟练地剖开一道口子,两指探进,在里头寻找蛇胆。

马跛子点点头。

“刚入山,就已开张,这蛇胆即便不卖,自己留着…”

话未说完,沈扬身子触电似的,手一颤一收,就往后退了两步。

众人目光齐刷刷而来。

沈扬阴沉着脸,“里头有东西。”

说着,就一刀将蛇身彻底剖开。

蛇身内部,除了带着血丝的内脏外,还有分布各处,爬行的花绿大蜂。

蛇胆上就爬着几只,眼看着是没法要了。

“怪不得敢于对我出手,走吧,莫要管了。”

澜山面色没甚变化,开口道。

剧痛难忍之下,这蛇如何还有半分理智?

一行人于是继续行进。

白陌第一次见到喜欢往活物体内钻的蜂,有些好奇。

“那是什么品种的蜂虫?”

韩孟摇头,“没见过。”

马跛子笑着开口道:“好叫白丹师知晓,这天埑山中,多的是没见过的东西。”

“习以为常就是,莫需清楚来路。”

入山图果真不愧是入山图,行走半日,也未曾得遇险情。

这其中有未曾太过深入的缘故。

但澜山带着走的路线,即便是马跛子几人也直言,这已是入山上等路径。

澜山收下了他们的赞誉,对沈扬秦缨吩咐道:

“去猎些野物来。”

这是要扎营了。

找到一处可供依靠的并排古树,众人停下脚来。

王虎将身上的包袱放下,瞅准古树的枯死枝桠,就伸出了刀去。

不多时,几团篝火就升了起来。

金铁打造的盒子放在其上,不一会儿便将水煮沸。

马跛子带来的同伴,自觉地就猫腰到一旁警戒起来,韩孟与他分列两边。

林间湿热,白陌就坐在篝火旁,烤着自己外层微凉的衣物。

顺手还取出自己采摘的药材。

这一路上,凭借自己的眼光,他也发现了一些药材。

不是很值钱,聊胜于无。

澜山一屁股坐在身边。

“白掌柜还习惯罢?”

白陌点头。

“还行,一路上没怎动过干戈。”

澜山苦笑,看向还斯文的白陌。

“白掌柜用的何等药散?”

此话一出,警戒的韩孟耳朵也竖了起来。

马跛子等人看过来,他们也想知道一位丹师用的什么药散。

白陌笑笑。

“自家配的药散,按照前人的经验配的。”

“依靠的是药性克制之理,让虫豸不喜,没有很刺鼻的味道。”

“好用不假,但价值不低,不适宜猎妖团整体施用。”

韩孟闻言,有些释然。

有些丹师,就喜欢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到用时,估摸着还想不到有何作用。

澜山等几个首脑则是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路途,就不是很安全了。

他们就怕这位丹师不明就里,胡乱配了些驱虫的药散。

说话间,沈扬与秦缨回来,带回来几只小兽的尸体。

澜山笑笑,“白水煮肉,白掌柜不要介怀。”

“澜山大哥说笑了,在天埑山谁敢讲究。”

白陌主动接过一只小兽,看着野猪模样。

挖开一个土坑,白陌即刻动起手来,只是刀子刚插进去划开放血,他手就是一顿。

处理药材可比此事精细多了,白陌的手感在众人间,该是数一数二的。

眼下刀子在小兽体内划动,刀身的触感明显不对。

澜山一直留意着白陌的动静,当即问道:

“怎么?”

他起身走来。

白陌手上用力,在小兽肚腹一划。

血淋淋的兽肉剖开,白陌刀子一挑,就露出其内颤巍巍爬动的花绿大蜂。

澜山身子一滞,看向沈扬与秦缨。

“哪儿打来的?”

沈扬向身后指指。

“走了半个圈,见到就随手猎回来的。”

其余人也纷纷动手,解剖剩下的小兽。

最终,还真找到一只同样带着花绿大蜂的。

“我们走了许久,什么蜂群活动范围如此之大?”

沈扬开声道。

没人回答。

澜山与马跛子等几个首脑,走到一起,低声商议了片刻。

“没事,吃完继续开拔,今晚之前要赶到落脚地。”

澜山道。

他面色略有些凝重,但未曾过于担忧。

众人也就没说什么。

只放了盐巴煮出来的兽肉味道确实不好,东西刚入口白陌就停了那么一下。

但紧接着就咀嚼咀嚼,咽了下去。

吃完东西,剩下的部分早已被众人埋在地下。

“走吧。”

澜山喝下一口肉汤漱漱口,咽下,面色如常地吩咐道。

各人开始动身,包袱被王虎带在身上。

只是未走多远,白陌就见到沈扬与韩孟脚步一拐,走近旁边林木。

他们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秦缨轻轻推了一把白陌。

“白掌柜,走吧。”

其他人也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