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姻缘
春节的村道节日氛围感拉满，红灯笼、鞭炮屑、家家户户门前新贴的红对联，每一个春节元素都在努力彰显一个字，新。
新一年开始了。
意晗走在这陌生的村道上，只觉得更加恍惚。
钟镇南兴致高昂，领着意晗到处逛，他高兴地介绍着他的故乡的样子，就好像一个急于展示心爱玩具的小孩，满脸纯真和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小时候我就在这里读幼儿园，后来我才去区政府旁边那里读学前班。”钟镇南站在幼儿园紧闭的大铁闸门前，感叹般地说。
“机关幼儿园？我也在那里读。”意晗抱着臂，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
钟镇南转头看着她，满脸高兴，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说：“是吗？那我们成长轨迹很接近，对吧？”
意晗耸耸肩，露出认可的笑容。
“你爸爸还是你妈妈是单位职工吗？”意晗问。又是读单位职员子女配套的机关幼儿园，又是独生子，意晗不禁猜想。
“我外婆，她是音乐老师。”钟镇南沉默了一下，说。
“为什么你是留在这里长大，不是你爸爸老家那边长大？”意晗走过去，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幼儿园的方向，问。
钟镇南再一次沉默了，而且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意识到冷场，意晗知道或许钟镇南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赶紧话锋一转，说：“我就说还得是我们这里的水土，才生得出你这么水灵的帅哥。”
钟镇南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得有些无奈。她想解救他的尴尬，却似乎有些勉强。
每年春节，他都会一个人走这条路线。
10岁前的人生轨迹，快乐无忧。
“要不要和我去翻小册子？”钟镇南突然问，意晗转过头来看着他，满眼迷惑。
“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翻书占卜，很有名的。”钟镇南往深巷里一指，说。
哦！这倒是有听说。意晗赶紧点点头。
钟镇南带着她穿梭在窄窄的巷子里，周边都是上百年起步的老房子，虽然古老，但是生活气息还很浓，大多数老房子有翻新，住着不少人家，大多数是老人，这时候正坐在屋檐下做手工活或者发呆。
好看的人去到哪里都是焦点。意晗感觉一路上大家都在看钟镇南，自己就几乎被忽略了，走在钟镇南后面，颇有隐形保镖的感觉。
九拐十八弯，终于到了钟镇南说的地方。
来之前意晗作了很多猜想，所谓的占卜先生可能是藏在巷子里的道观里、或者支着和电影里一样的算命摊，总之不会是眼前这种画面。
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人，光着脚坐在墙边，面前地上放着一沓翻得发旧的卡片本子，还有一个商业气息满满的装财物的黑色布包。
在他们前面还有一个女人在翻本子，意晗看着她把手中的那张卡片像翻书一样打开，中间画着图案，离得远看得不清楚，很像是有个古代人在挥刀斩什么东西。
先生接过看了一眼，示意她再翻一次。
那女人颤抖着又从一沓卡片本子里抽出一份，打开，似乎是有个人坐着船。
“要注意身体，过程遇风浪有颠簸，但是会遇贵人，无需太过忧心，愁思终尽斩。”
先生说的其他，意晗听不太清楚，唯独这句听得她小嘴微张而不自知。
“下午来可不止这么多人。”钟镇南小声地凑到她耳边说。意晗赶紧捂住了发痒的耳朵，一抬头，先生已经在看着他们。
前面的女人付了钱，和先生寒暄几句便离开了。先生示意钟镇南和意晗坐下，坐在小小的老式板凳上，意晗忍不住开始紧张。
“问什么？”先生头也不抬地问，一边整理着手中的卡片。意晗有些迷茫，赶紧看向钟镇南。
“先问事业。”钟镇南看着先生，说。
钟镇南翻册子的样子很自然很坦率，一点都不紧张，看起来就好像皇帝在翻奏折一样。
事业有成，财运亨通。
先生说完，意晗都忍不住替钟镇南高兴。创业未达，先有吉卦，听着就信心倍增。
一旁的意晗已经搓着手，迫不及待等着抽卡片了，钟镇南却继续问：“这次要问姻缘。”
先生闻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问：“你们俩？”
不等意晗开口，钟镇南说：“对。”
“你们现在是？”先生分别打量了他们两个人，问。
“朋友。”意晗赶紧说。
先生想要他们俩的八字，意晗有些犹豫，毕竟合八字在她印象里，好像是结婚才做的事情。
“那就翻书吧。”钟镇南看出了她的勉强，说。
“那算的是你们各自的未来情感。”先生有些为难地说。
意晗本来也没想算姻缘情感，被钟镇南这么一安排，她抽本子的手忍不住紧张得颤抖起来。
大冬天的，意晗只觉得自己穿少了，站在阳光下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先生给她的解语是，夫妻生疑，婚姻生变，命运多舛。
清汤大老爷啊。意晗听得都快要哭了。虽然先生说得委婉，但是意晗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
钟镇南听得也是沉默，见意晗emo下来，他赶紧让先生把卡片给自己抽。
钟镇南迫不及待地把抽到的两本册子都递给先生，先生看了一眼，撅起了嘴思考半天。
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反而适得其反，害人害己。
意晗听着先生给钟镇南的解语，本来还委屈得不行，这下却有些憋不住笑了。这也没比我好多少啊哈哈哈。
钟镇南看起来却好像有些接受不了般沉默了很久，他看着地面上的卡片，好像僵住了。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妈妈带着自己在这里抽册子。每一次她都是边翻边哭，不甘心地要求先生再让她翻一次。
年年如此，直到他再也不愿意和她一起来。他看不懂一向温婉高雅的母亲，为何因为这谓之迷信的小本子又哭又笑。
直到他长大成人，他才知道母亲每一次问的，都是姻缘。
姻缘天定，向来如此。
“一点都不准。”离开摊位后，走出去好远，意晗看着沉默得几乎有些恍惚失神的钟镇南，还想着安慰他几句，他却突然开口了。
“本来就不准，什么叫做我会离婚，还命运多舛，我是瞎了狗眼去找哪个死渣男搞这一出。”意晗本想附和着劝解他，结果把自己都说生气了。
本来还失魂落魄的钟镇南，听到她这一番发言，忍不住轻笑出声，见到他笑，意晗也赶紧嘻嘻地附和着他。
“不管怎么说，先生说你今年发大财，这还是准的。搞钱嘛，是最重要的。”意晗对着天空捧着手，虔诚地说。
“被你问姻缘，问得我都没心情问我自己事业了。”想到这，意晗又忍不住唉声叹气。发财发财，我也想发财。
钟镇南看着她，忍不住无奈地笑着说：“事业……我们可以一起搞事业。”
嗯？意晗看着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大财神准备自己伸出腿给自己抱吗？
“你可以把自己的运营事业扩大。到时候诊所二楼是办公区，给你一个办公室，你可以自己坐，有需要也可以招人，坐得下。”钟镇南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说。
“可是。”虽然钟镇南说得让人心动，但是意晗还是想不出这么做的理由。
“跟我租，顺便分担一下我的房租。”钟镇南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狡黠，纯粹，真诚。
意晗突然想到任恒鸣也说过这样的话。
其实我在江对面还有一套房子……要不你来帮我还房贷吧……
“怎么了？我可以便宜点的。毕竟……你还要给我做运营嘛，算是合作伙伴，是不是？”钟镇南看到她发呆，赶紧说。
“不是，我只是……”意晗抿住了嘴，思考了一会，说，“那我怎么可能拒绝你的美意呢？”
钟镇南闻声笑了，他笑得灿烂。就像今天的阳光一样，微醺、迷人、温暖。
回去路上，钟镇南一直叭叭他的发财大计，意晗听得心生向往。
抱着大腿的感觉就是好啊，场地、规划，连运营的人脉资源钟镇南都替她安排好了。
快到家的时候，意晗这才想起来偷偷发微信问一下妈妈大舅的去向。
“啊，大舅还在家，快把我送走，去哪都行，把我放路边吧。我找个地方坐着等他走就好。”意晗看完妈妈的回复，赶紧转头和钟镇南说。
“你就这么怕他？”钟镇南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说。
“当然啦，打压式教育不成想光用我身上了。我都快被他搞神经了。天天把他那宝贝女儿拿来和我比较，学历、工作，现在听说还有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我真是要疯了。”意晗抱着头，痛苦地说。
“太不厚道了这大舅。”钟镇南摇摇头，说。
可不是。意晗也叹了口气。
“我有办法治他，让他永远闭嘴。”钟镇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永远闭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准备去灭口。
意晗正迷惑于他的发言，却发现钟镇南压根没准备掉转路线，直直往她家方向开去。
“你干什么？”意晗紧张得不行，问。
“去你家，治治你大舅。”钟镇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