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夜冥之时
床边一侧，风支着脑袋，拨动几缕发丝，时不时瞥一眼姜云明那边。
留意到那本破书上面出现了残神的画像，她心中诧异不已，但是面上不露半分。
村长说读书可以明白很多道理，但是她总觉得知道太多也没意思。
她不想知道那些所谓的道理。
见姜云明不断翻着空白的书，时不时还自言自语，怪好玩的，她也忍不住提了一句。
“总是翻这无趣的白纸，这有什么意思？”
说着，她指了指门口旁的小窗户，“天快黑了，你再不休息就来不及了。”
闻声，姜云明叹了一声，翻了一遍整本道册，除了那两页的万源图解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内容。
“只有万源图解？”他直接忽略风的话，自顾自地抖抖道册。
这时，道册似乎感应到他的需求，道册的第三页浮现了几行字。
【君可知此方天地，启灵一境可分纳灵、灵体、灵脉三重境界，每重境界又细化为一至九层】
【斩纳灵境者十名，可解锁检索关键词功能】
【检索关键词：可通过意念检索关键词对应的相关内容，并显示相关内容所属的篇幅及其部分解析】
【当前解锁进度：斩纳灵境者（1/10）】
看到这解锁条件，姜云明再也忍不住了，骂骂咧咧。
“道册你不对劲！”
“你都加载系统模式了，为什么变成我要给你加点了！”
“明明是你加在我身上才对！”
且不提这莫名其妙的世界怎么会把区区一个启灵境，切糕一样分那么多层次。
就说这个突然间跳出来的检索关键词功能。
明明是他抄的书，就算是现在变成了法宝，怎么还得他去努力才能看到自己之前抄录的内容。
姜云明又翻回去看了一眼那残神的介绍。
果不其然，六翼邪神虎后面多了一行境界情况。
【收录其一：混血神兽，其名六翼邪神虎，俗名阿若渴，别名废墟残神；原本境界为启灵巅峰，遭遇重伤后跌至启灵初境，实力百不存一】
他抄录的道册，如今估计具备了传闻中的器灵。
一时间，他又想起师父曾经提过的事情。
记得他还在蓝星读书时，在课堂上他偷偷摸摸看着同学们爱看的故事书，回到古界后就要求师父也给他一个系统。
那时候，师父笑着告诉他，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能直接帮你提升的，肯定是能操控你的。
果不其然，哪怕是法宝加载了系统模式，也没能给他带来直接的提升！
姜云明若有所思，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就突然被风揽住脖子，一把拽倒在床上。
“你干嘛！”他无奈极了。
风凑的很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气息扑在自己身上。
莫名的，他有点心慌。
这也太近了！
只听到她小声地问：“话说师父你到底是白骨精，还是人？”
闻声，姜云明彻底服了，她怎么还惦记着那白骨精呢，就这么见不得他好吗。
“废话，早说了你师父我是大活人，之前不过是一点小状况而已。”
“既然师父是人，那得记牢东茫的规矩，可别乱来了，尤其是在天黑的时候。”
风难得的严肃，她瞥了一眼窗外昏沉的天，终于给他解释原先问了几次都没回答的事情。
“天黑了，不许出门，这是村子里千百年来的死规矩。”
“村长说天黑后外面会有可怕的东西。”
“一旦离开房屋，失去神灵的庇护，人会被那些东西盯上，第二天铁定死无全尸。”
“还有一件事，夜里不能回应任何声音，不然麻烦也会找上门的。”
姜云明觉得不太对劲，他目前感知这附近一小片区域也没有半点异常。
想起风的性子，他试着问了一句，“那你晚上试过了？”
“当然！我试过晚上没睡觉，结果一晚上都被吵着头痛。”
说着，风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就是没试过晚上走出去，村长他们怕我晚上会跑出去，每天都会在外面锁房门。”
这也真是难为村长他们了。
姜云明深感同情村长那些人，他徒弟确实很麻烦。
此刻，窗外一阵寒风呼啸，砰地一声，小窗户关上了。
夜幕已然降临，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在姜云明心头。
还真有这回事？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风一把扯过被子盖好两人，她伸手直接把姜云明揽住，令他无法动弹，又小声嘱咐。
“你可别想跑出去，还有别吵我睡觉，我现在很累。”
这一时间，姜云明留意到他和徒弟之间的距离。
那无比清晰的感觉令他莫名的心跳加速。
他小声嘀咕一句，“怕不好，男女授受不亲的。”
“你不是说师徒不是外人吗？”风笑了声，灵眸明晃晃的，看着姜云明一阵心动不已。
她非常不满，又哼了一声，“别吵我睡觉，不然我打晕你。”
孽徒！
姜云明沉住气，心里默默背着各种修行法来忽略身体的感觉。
夜深了，那种不祥的气息愈发浓重。
忽的，他听到了窗户外传来一阵响声。
啪的声音，三下又三下，最后是咚的两声。
而随着最后那一声回荡，窗开了。
一道灰白身影映入眼帘。
看清来物那一瞬间，姜云明毛骨悚然。
一时间，他神情有些恍惚，怀疑眼前的真假。
这一定是梦吧！
窗户的边缘上，此刻一张铁青的大脸耷拉着眼皮瞧着屋里的人。
它四肢扭曲，灰白的皮肤上流淌着数不清的棕色纹路。
似乎留意到了姜云明的动静，它伸出那沾着绿色粘液的长舌一卷，像是在挑衅。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姜云明心惊胆战，他疯狂回想自己背过的种群，没有一个能和它对得上。
此刻走出去就是送死，那怪东西身上的能量波动远超启灵。
这根本不是他当前能解决的玩意。
像是欣赏够了，那怪物开口，“弱小的凡人，你渴望变强吗？”
这一开口，顿时泄露出一股微弱的气息，透着淡淡的灰气。
这气息，姜云明无比的熟悉。
冥河气息！冥河是冥族根源之地，那特殊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一想到冥河，姜云明当即回想起来，似乎有一类特殊的生灵能与这个怪物匹配。
自冥河之内诞生的魂体生灵，感染上亡者的负面气息后，会形成的特殊冥类生物。
这类生物通常带有几分邪性，最擅长夺取生灵的性命并取而代之。
它们又分为两种，一是亡途徘徊者，二是迷途寻命者。
若是换成蓝星的说法，这类生物便是鬼物，但不同于蓝星故事书里的鬼物。
它们离不开冥河气息，一辈子只能待在冥河流淌过的地方。
记得冥帝告诉他，只有迷途寻命者最擅长人话。
姜云明不敢乱动了。
若是这外面全是这些迷途寻命者，他哪里杀的光。
要知道，他现在就只有一滴灵力！
天地间的灵气十分稀薄，根本没办法支撑凭空画符布阵。
眼下，就凭他血液里那点灵性，根本无法凝聚强大的符文、或施展别的术法，对眼前这怪物造成半点伤害。
一时间，姜云明想起来风的嘱咐，无比懊悔。
他为什么非要看看夜里有什么东西！
“来吧凡人，本大爷能让你变强，能让你彻底摆脱那个女人的束缚！”
“来，说出你的名字，我将带你前往无上境界。”
窗外的迷途寻命者不断出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姜云明沉住气，一声不吭。
他很干脆的直接闭眼不看。
见鬼了！
为什么冥河气息会在夜间充斥这片天地！
恍惚间，他想起来风说过，夜里不要回应任何声音。
这一规矩似乎也正好符合迷途寻命者的特征，只要不回应，它们就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他只需要不回应，那些怪异的迷途寻命者就不会出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深夜里各种稀稀疏疏的声音，乱七八糟，吵的人心神不宁。
姜云明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听到了门咯吱的响声，又仿佛听到门外似乎传来一阵脚步声。
沉重的气氛压抑着他的呼吸，他想睁开眼却发觉眼皮很沉，周身的疲倦感袭来，强撑许久的他终于沉睡过去。
在彻底睡过去前，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世界也太可怕了，他一定要快点变强！
……
迷迷糊糊中，一股凉风吹过，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姜云明身子一颤，还没完全清醒的脑子昏沉沉的，恍惚间觉得什么东西挡在身前。
他迷茫地张开睡眼，恰巧撞上一双含笑的浅金色眸子。
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面前的身影也逐渐凝实。
“风？”他依旧是有点迷糊，不敢确认眼前看到的景象。
先是与残神拼了一把，后又是被拖了几十里地，他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柔顺的发丝垂落在他身上，暖气拂过耳廓，痒痒的。
他听到一道忍着笑的声音。
“师父可算醒了？”
姜云明微微一愣，察觉到当前的处境，徒然睁大了眼。
他惊慌失措，“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这时，他听到风说了一句。
“当初我立户时，阿婶教过我这些事情，我还没试过呢。”
莫名的，姜云明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体力还没恢复的他根本无法挣脱。
除非调动天地灵气，可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什么，风已经倾身下来。
“来，师父，我们试试。”
等等！
什么都试，只会害了你！
……
当第一缕阳光驱散笼罩在黑暗中的灰色气流，属于东茫的清晨开始了。
原本悄无人声的村落，也逐渐恢复了些许热闹，隐约还能听到几道打闹的声音，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声惨叫。
待到村里人窸窸窣窣从屋里走出，村长徐临早已在屋门口等候多时。
他喊来了徐虎，吩咐一句，“阿虎你去把大家都喊到祭台前面，这可是大事，切莫耽误。”
徐虎应了一声好，一路疯跑，每到一处房屋便敲一家的门，拉大嗓门使劲嚷着。
“集合了，集合了，村长爷爷喊大家都到祭台那边集合。”
当他跑到村尾路过风那一处时，刚好看到风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
见此，徐虎不免有些好奇，“风姐，你师父没起来吗？村长爷爷喊大家集合了，就在祭台那边。”
风摆手，“知道了，你那大嗓门我早就听见了。”
这时，祭神青蛇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大脑袋蹭着风的手，一副悉听尊候的模样。
“小青你在这边看着我师父，他有点虚，估计没那么快起来。”
她随口嘱咐一句，伸展着身子，朝祭台那边走去。
与昨日不同，她换了一套布衣，看上去多了几分文静。
村里的祭台坐落在村的北边，离风的住所有一段路，那一片区域宽广，附近只有零星的几棵矮树。
祭台通常在重要时节祭祀神灵的时候启用，但平日里也会用来召集村里人一起干活。
此刻人还没齐，风百般无聊。
她站在祭台旁边，倚着树干，嘀咕，“没意思，阿婶骗了我。”
徐临留意到风出现，他走过去问，“你师父不来？”
“他还没醒，村长你找他？”风面露疑惑。
徐临摇头，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是欣慰地点头，“我还以为你想要赖账，没想到你想开了。等明年这个时候，你把税补完了，神灵大人没准会多安排一位祭神来村。”
然而，风眉头微皱，扭头看向别处。
陆陆续续，祭台附近的人变多了，除了到访的姜云明外，很快全村的人都来了。
四四方方的祭台很大，东北的一角还放着一块磨得光亮的石头。
徐临走上那祭台，他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
“葬月河北边，那位新来的残神受过重伤，昨天它被风和她师父杀死了。”
“神灵大人警告过我们，不要随意介入残神的争斗，更不要随意招惹残神。”
“故而，我们人族与残神的恩怨不在轮值的祭神守护范围，一旦其余的残神寻仇至此，我们谁都没有办法抵抗！”
“所以我们必须要记住，日后不论是谁提及，葬月河新的那位残神死因，一律不得透露半点！”
“若有泄露，我将请祭神大人列那一户作为下个节庆的祭品。”
这话一出来，全村脸色都变了。
不少人在昨天就知道了残神被杀死的消息，却没想到村长第二天一早就要求大家当做不知情，不许透露出去。
这时，徐虎一脸的不满，振臂高呼。
“我们杀得了残神，何必怕它们！”
一旁，徐虎他爹直接敲他大脑门，恨铁不成钢，“那位新的残神早就快死了，风杀它不过是碰上了好时机，换作别的残神，她肯定早就死了！”
凡夫俗子，不可抗神，这是村子千百年来的规矩。
一旁，风倚着树，闭目休息，对村民的各种言论都没有多大反应，更没有解释什么。
她从来不喜欢说服别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一番争争吵吵，约莫一个时辰后，村民们听从了徐临的安排，不再提及残神死因一事。
……
小屋窗口，硕大的蛇头凑在台上，竖瞳一转一转，好奇地看着屋里的那人。
只见，衣冠不整的青年望着天花板失神。
想到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他咬咬牙，叹息一声。
“我的清白！”
他此刻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师父当初会感慨女人可怕。
师父果然从来没有骗过自己。
躺了好一会，姜云明勉强恢复一些力气。
他一骨碌爬起来，拿起床边风备好的新衣袍换上，又将一旁的面具戴好。
做完这些后，他坐在桌边，忽略早已饿到极致的肚子，一边转着几块灵石一边想着事情发呆。
这扭曲的世道究竟为什么会出现？
“这仙路真的还在吗？”
姜云明有些迷茫了。
若非道册解析命痕出现仙迹二字，他真的觉得自己可能只剩下最后十八年的命了。
师父说，若无法走上仙路踏步永恒，他即便是修为再高，也逃不过十八年后的死劫。
那是他命定的死劫，唯有仙路方可能破解。
恍惚间，他想起了当初在藏书阁抄录道册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他好像抄了大半，师父突然跑进来。
师父他神情慌乱，脸色甚至带着一丝内疚。
他说，他得跑路了，很抱歉不能带上你。
他还说，出去后遇到你小师妹们，千万千万别说他跑路了。
就说他死了，身死道消，魂归天地，彻底没救那种！
半晌，姜云明晃晃脑袋，喃喃自语。
“师父跑路了，剩下的路就得我一个人去完成。”
“算了，好歹也能多活十八年了，走一步算一步。”
姜云明一向消极情绪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若非早上发生的事情太冲击他的大脑，他可能早就振作起来了。
他习惯性感知一遍四周的环境。
忽的，感知范围内来了三道不属于徐家村的气息。
似乎是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