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蒸枣花
逃难路上多带一张嘴都是累赘,代晓初早就想到那对老夫妻带着自己不会安什么好心。
可她又不得不跟着走,因为凭她自己,根本没能力独自活下去。
当初鲍魁还给过她一百两银票呢,她都能混成别人家圈养的牛马般做免费劳力,更不消说如今身文分文。
所以,明知老夫妻没长什么好下水,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跟着上路了——万一跟着大部队能到一个比较消停的地方,她再跑路也不迟。
想到鲍魁一家人,代晓初不禁悔恨当初为何不好好与人说话,求得帮助,为何总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不起这些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鲍魁一家才是她的贵人啊。
遇到贵人不珍惜,死在外面无人知。
代晓初心中一片灰暗。
不过,若她能知道那两个人贩子,借用一处大户人家的庄子玩了个“金蝉脱壳”,把一村子人集体骗了,估计心里能平衡不少。
如果她还能知道官衙的人不但把他们都抓了,而且因为那庄子主人势头极大不敢得罪,又全都送给庄主全权处理;
那些人不但指望不上牢饭填肚子、牢房挡风雪,还被庄主直接把三百人扔到煤矿挖煤去,估计不但心里平衡,还能大笑出声;
再如果,她若能知道眼下她身处地下五米深的地窖,她脚底踩着的和身边挤着的都是同她一样被拐骗来的姑娘,估计就笑不出来,还会气得想死上三十回合。
这样的地窖一共有三个:一个里面装的是十岁以上的姑娘;一个里面是十岁以下的孩童,其中最小的只有两三岁,不分男女被关在一处。
还有一个,里面都是已婚妇人,年纪最小的十五岁,大的也不到二十。
身边的人们还在昏睡中,代晓初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空气污浊,憋得难受,手脚都被捆得不过血,倒是感觉不到太痛。
头顶上似乎有声音传来,代晓初马上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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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节与往年不同。
以往每年过了初五,鲍魁就会带着黄酉和胡泽胤出发——送阿胤去考试。
鲍魁就是个“考生家长”。
但今年不一样了,他们打算热热闹闹过个年,所以认认真真做着各种准备。
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每天都严格按照习俗做事。
全家人兴兴头头、开开心心。
今天二十八,该蒸枣花。
骆毅一早起来就直奔厨房,然后看到……
好心的黄酉正在帮自己揉面团,揉得风生水起。
骆毅眼睁睁看着黄酉把发酵起来的面团中的气泡一个不落的全给揉没。
随着最后一个气泡轻微的的爆裂声,黄酉兴奋的像个小孩子:“真好玩儿!”
发好的面团又成了死面坨坨。
然后又眼睁睁看到自己昨晚亲手挑选的、个头大小一致的、并且洗得干干净净、摊在案板上晾着的枣子,现在变成一堆枣核。
李蔚珏打着哈欠也来到厨房:“哟,都起来了?小妹,你昨天说那些枣子个头一般大,但是你看,枣核可不一般大,我亲自验证的。”
再然后,眼睁睁地看到墙角的水缸空了!
昨晚还整整一缸水呢!
而院子里,满地的水渍被寒风吹得结出冰花,架子上却晾满了衣服,胡泽胤正在试图把衣服重叠一下,因为他手中还有最后一件没晾上。
胡泽胤的桃花眼弯成迷人的弧度,笑看向骆毅:“小妹太忙太累,衣服就由大哥来洗,免得冻坏你的手。”
骆毅回头看空水缸,有些欲哭无泪——我拿啥蒸枣花?
骆毅可怜巴巴地看向白彙,希望阿姐能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小心灵,白彙带她来到桌边,桌子上的花瓶里,一束花儿插得造型极美。
只是凝神一看,那竟是用香叶、八角、枸杞、茱萸等配合细竹枝制作的假花,而几个调料罐全都空空如也。
在鲍家,干活不是大问题,除了骆毅没人会觉得累。
很快水缸又被填满,各种材料也都补全,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面团又重新变大起来。
“不知道代姐姐现在如何了。”骆毅把红枣一颗颗插在花朵造型的面团中间当做花蕊,惦记起代晓初来。
“她本事那么大,一般的小庙容不下她那尊大佛,”李蔚珏把面团花朵上的枣子放进嘴里:“指不定在哪儿发财呢!”
骆毅很惦记代晓初,那是“同乡”啊,可惜不能生活在一起,不然做个伴多好?
代晓初年龄比自己大,而且有本事,好像什么都懂,似乎还是个“社牛”,如果她在身边,七岁的自己应该能比现在踏实不少吧?
就是这位姐姐不太注意言辞,也不知会不会引起别人误会。
李蔚珏不希望骆毅与代晓初有瓜葛。
他认为代晓初有些“二”,这样的人遇到鲍家这样的好人还能过得好些,要是遇上坏人,不定要惹多少祸患、吃多少亏。
她自己惹祸吃亏不打紧,小丫头要是与她混在一处,恐怕要被连累到。
“爷爷还没起吗?”李蔚珏问,不让骆毅再去想代晓初。
“应该没吧,咱们小点声,等吃饭时再叫。”骆毅说。
鲍魁最近睡得晚,有时候骆毅起夜时还能看到他那屋亮着光。
“爷爷早就起了,只是没出来。”白彙说。
兽族的五感远超人族,骆毅听不到的动静他们都能听到。
骆毅往最后一朵面团花朵中间放好红枣,准备上锅了,结果扭头看见另外一个笼屉里枣花糕上的红枣全没了!
“李蔚珏!”骆毅怒了:“早饭没你的份!”
骆毅和李蔚珏是家中的小孩子,他们俩几乎每天都要吵闹上几次,李蔚珏那个不省心的总去招惹骆毅。
不过这么一闹,倒是让骆毅没再想起代晓初。
他们谁都不知道,不知所在何方的代晓初,此刻正在不知去往何方的马车上昏睡着。
这些天,代晓初没有任何机会逃脱。
她只看明白自己和一群十几岁的姑娘被关在地窖中,从饥饿的感觉里算出上方窖口伸下吊篮补充食水的频率应该是每天一次。
但昨天好像给了两次,吃过之后就昏昏欲睡,朦胧中睁眼,发现自己又身处马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