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干点啥(二)

骆毅曾要求过李蔚珏,不要自己一个人读书识字,那样爷爷花的钱就亏了,要把学过的东西也教给她才不亏。

当时骆毅的理由是:“一个人的束脩,两个人学习,这样划算。”

当时胡泽胤说他也能教,人族的学问他也学了,已经熟读了《四书》,李蔚珏问他:“你读了多少年?”

胡泽胤说读了近百年。

于是李蔚珏就把它讽刺了一通:“一百年才学完《四书》,就这脑子还能教别人?”

所以李蔚珏上学没两天就把《千字文》抄回来给骆毅,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认识。

虽然《千字文》骆毅也会背上几句,但仍然看得很吃力,一是繁体字要从头学,二是很多地方读不懂,不解其意。

“要是能带图就好了,”当时骆毅这样说道:“就算读不懂,能看懂也行啊!”

今天李蔚珏给甩出的这本《蒙求》第一册,就是本画册,有图,应该说全是图。

这第一册正经的文章没几句,几乎就是人物图谱和简介——王戎是谁,干什么的,特点是什么;裴楷又是谁,口才如何好,怎么成名的;还有孔明、吕望……

不但有人物形象,还有人物生平,虽是黑白画面,但总比枯燥的文字强上百倍——李蔚珏亲手绘制的。

“这个好看!”骆毅登时忘记其他事,捧着小册子找根树枝就坐在门槛上连看带划拉字的学起来。

而回房间的李蔚珏则抓过一刀宣纸,认认真真裁切起来。

全家都有赚钱的道道,自己不能落后啊。

上学以来,李蔚珏借着给先生送菜,把关系熟络起来,得到几次进入先生书房的机会。

他很想学习本朝律法,可去先生的书房看了几次,发现先生的藏书局限性很大,几乎都是儒家典籍,而与律法相关的书籍几乎没有。

这让他很是失望。

而且,他还发现,本朝的启蒙读物似乎只有两本,一本《千字文》,一本《蒙求》,并未找到《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等宋朝之后才有的读物。

李蔚珏很赞同明代思想家吕坤的观点:“初入社学,八岁以下者,先读《三字经》以习见闻,读《百家姓》以便日用,读《千字文》以明义理”,认为《三字经》更适合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习读。

所以他现在裁纸,就是为了把《三字经》默出来,然后“不经意的”让先生发现。

对于《三字经》会不会得到先生的认可,李蔚珏有足够的信心:会,肯定会!

三字一句,朗朗上口,且内容有序:先识字、后读史,很容易被小孩子接受,作为老师也容易教授。

他都打算好了,就当是学术论文,他写好先交给先生看,若是确认本朝没有《三字经》,而先生又喜欢,那就署先生的名。

自己可以连挂名都不挂,到时候印制出来,收钱就行。

名气这东西,对他现在十岁的年龄不太重要,有可能还会惹麻烦。

谁知道这副身体原来是属于哪家人的,万一被认亲可怎么办?要是再传出“此人已死”的消息,不就更没法自由的生活了?

果不其然,几天后的习字课上,先生发现李蔚珏的《三字经》——能不发现嘛,李蔚珏故意写了一大张一大张的纸,装作练字,生怕先生看不见。

先生视若珍宝,要拿走阅读,李蔚珏就把早已写好的一整册《三字经》给先生:

“学生本想写来给家中幼妹开蒙,可又怕字迹不好,误导幼妹习字,先生既然想看全文,这册子便交给先生;

只是行文实在不成熟,还请先生多指点。”

先生拿回去拜读一个月,都没舍得改动一个字。

很快,这本《三字经》被先生推广到全学塾,并作为蒙学新生的必修读物。

如此又一个月过去,先生发现,对于从未读过书的孩子,《三字经》的背诵效果极好。

而对于在家里多少受过一些文化熏陶的孩子,《千字文》依然是他们的首选。

不过,学塾里蒙学班的孩子,多是在家里没有开过蒙的,年龄较小,家境也一般,多为农户家庭。

这些孩子的家长几乎没有文化,甚至很多人大字不识一个,但他们有眼光,知道培养孩子,只是自身没有条件。

所以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三字经》三字一句,四句一组的形式,比《千字文》的四言模式更易唱诵,几乎念叨几遍就能背下不少。

蒙学班的孩子们每日在食堂排队打饭时,只要有人起个头,一群孩子就会嘻嘻哈哈地背诵。

就像有人无意唱了句歌,听的人会不自觉跟唱一样,很快,经学班的大孩子们也对《三字经》感兴趣起来,并找先生索要文稿,希望抄回全文给家中子弟启蒙。

先生这两个月没少与李蔚珏交流,问他如何写出《三字经》,翻阅哪些书籍等等。

李蔚珏初时还能回答,却并不敢多言,生怕话中有矛盾的地方,只说平日里教妹妹读书习字,妹妹总是听不懂,所以也背不下来。

他不得不给画成画册教妹妹,可这又太耽误他自己看书,便想着弄一本妹妹能听懂,至少能背得下来的东西。

先生对李蔚珏能够教导妹妹很是赞赏:“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有远见……女孩子是该读书的!

百姓多教导自家女儿熟习女红、相夫教子之道,却不教导她们读书识字,如此怎能明事理?

不明事理,将来又如何辅佐夫君?又要如何教育子女?”

李蔚珏没想到自己一个教妹妹读书的话题引来先生感慨,而且大有把读书和辅佐夫君这件事联系起来详细论述的意思。

可不能让他继续发挥,就这一句,李蔚珏就听明白意思了——女子读书,是为了辅佐男子;男子,包括丈夫和儿子。

总之,女子读书更有利于服务男性,并非出于对女子自身利益的考虑。

那就不用听下去了。

因为对于普通百姓来讲,能供得起自家男娃上学的都没几个,女娃读书又不能参加科举,读来何用?

不但没用,没准儿还会把女子的心养野了,不肯安分守己。

李蔚珏打断先生话头:“先生,学生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把每天所学讲给妹妹听,也是一种温习的办法。”

先生没有觉得话头被打断有何不妥,反而赞道:“嗯,说得好!你学了,不算真懂,若能把没学过的人教明白,才是真正学懂;

为师认为,你这本《三字经》,不该只用于教导幼儿,也可以教导所有没读过书的人,尤其是女子,容易记诵,她们学起来也方便。”

李蔚珏心说,尤其?还是小看女子了吧?先生啊,你知不知道,我那届高考,文科状元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