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望风而逃

日落。

黄昏。

黑夜降临。

东方天极,又慢慢浮现一抹微白。

忽忽一夜就将过去。

整个舟山群岛都陷入在寂静之中。

没有鸡鸣犬吠之声,更没有人的吵嚷喧哗。

寂静的舟山群岛,只能听闻微微浮荡的船帆和潮汐奔流的冲击。

一支大小近百艘战船的舰队,在微弱的晨曦中,冲破薄雾从宁波海岸而来,船帆在海风之中鼓荡呼啸,组成一个巨大的纺锤阵型,直扑瞎子岛而去。

船队为首,是一艘四桅大船,长逾二十丈,高约五丈,宽大的船体上,甲板前后三层船舱看起来巍峨高耸,两边船舷之上,各自洞开八个黑漆漆的洞口,隐约可见一尊尊漆黑的火炮。

眼下春夏之交,正是东南风起。

大舰上足足十面巨帆张开,当中主桅上宁波兵备四个大字和中央一个红色的吴字清晰可见。

大舰后面,还跟着五艘长度超过十五丈的三桅战船和三十余艘二桅战船。

这些战船如同群狼相随,船舷上黑洞洞的炮口杀气毕露。

三十艘二桅战舰后面,各自都还挂着一两艘大小形式不同的快船,有长有短,有方有圆,有的形如蜈蚣,有的两边还有巨大的车轮。

整个舰队虽然舰船很多,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全都跟在四桅大舰之后,如同一群掠食的猛兽呼啸前行,然后在遥望前方出现几座岛屿之后,四桅大舰上升起两面红旗,船队便很快一分为二。

天色逐渐明亮,东方天极的鱼肚白慢慢显出一抹淡淡的嫣红。

瞎子岛上,寂静无比,倭寇似乎都在熟睡之中。

海湾码头上,除开凌乱摆放的十多条渔船之后,六艘海船风帆鼓荡,当中那艘四桅战舰看起来异常惹眼。

陈老西几乎一夜都没合眼,双眼充满血丝,站在船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龟背方向。

突然间,一股浓烟在山顶腾空而起,同时一面红色旗帜往南北两个方向不停摇晃。

“哐哐哐~~”

几乎同时,一面铜锣被猛烈敲响。

霎时之间,六艘船上的倭寇便如同炸窝一般喧嚣而起,吼声此起彼伏,很快便陆续起航,排成一线往海湾外面驶去。

东南数里之外,正鼓风行使的四桅大舰上,站在船头的吴彪脸色瞬间漆黑无比。

前方那一股狼烟,就是目标瞎子岛。

但显然,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

“鸣号,升令旗,加速,包围瞎子岛!”吴彪额头青筋直冒,狠狠一拳砸在栏杆上大声咆哮。

“呜~呜~呜~~”

随着低沉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跟在后面数十艘战船立刻开始改变阵型,逐渐散开成为一个半圆月牙状,彼此之间相距数十丈,如同一群野狼一般直扑瞎子岛而去。

而几乎同时,瞎子岛西北方向,另一支由副将率领的舰队,在听到牛角号声之后,也同样立即散开阵型,往瞎子岛包抄而去。

此一战,吴彪准备月余,志在必得。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凌晨时分,天色还并未完全明亮的时间,瞎子岛的倭寇竟然如此警觉就发现他们。

愤怒归愤怒,但他依旧认为自己十拿九稳。

按照他对倭寇尿性的了解,就算这群乌合之众发现他们,也绝对来不及逃脱,或者就算有几艘大船能够仓促逃窜,但绝对逃不出他设下的包围圈。

以百敌十,如果还无法聚歼瞎子岛剩下的一百多伤残倭寇,他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老西,我们被官兵包围了!”

六艘船刚使出海港,南北两个方向,都传来了牛角号声,肉眼已经可见在海面之间绵延数里的林立船帆。

尤其是东南方向,当先一艘四桅大舰,巨大的桅杆直冲天极,雪白的大帆上,宁波兵备四个字若隐若现。

“突围,按计划行事!”陈老西咬牙发出命令。

“可是南面会和吴彪的座舰撞上?”一个心腹头目紧张道。

“老子知道,但计划就是将他们引到桃花岛附近再分开,现在南北都有官兵,往哪儿跑都得撞上,发令,往南冲!”

一面红旗快速拉上主桅杆顶,在猛烈的晨风中呼啦浮荡。

六艘战船很快变成一个三角阵型,有若一枚箭头,径直往南疾驰而去。

吴彪见状,急令舰队再次加速,斜插向瞎子岛南侧,准备将这六艘舰队截住。

五里……四里……三里……

低沉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两只舰队越来越近。

两艘四桅大舰数度最快,渐渐都已经能够看清甲板上的人影。

陈老西脸色狰狞。

吴彪同样目露凶光。

这一战,一个是为了活命,一个是为了取功,官匪不两立,就算无冤无仇,这也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两里……一里……

两支舰队在瞎子岛南四里开外,隔着上百丈距离照面。

“开炮~”

“轰~轰~轰~”

“轰轰轰~”

两艘大舰上的火炮几乎同时开火。

呼啸的炮弹划破晨曦和呼啸的海风,然后砸落在海水之中,接连溅起数道水柱。

而一轮炮击之后,双方舰队已经交错而过,陈老西的六艘舰船径直往南,毫不犹豫的直接逃窜。

“追~”

看着望风而逃的陈老西,吴彪气的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他的舰队只要再快一刻时间,绝对能够将陈老西闷死在瞎子岛上。

但可惜被发现的太早了。

随着一面黑色令旗升起,吴彪的舰队开始转弯追击。

不过这一耽搁,等他们的船头摆正方向,陈老西的六艘船已经在一里开外。

……

桃花岛附近。

福清帮、台州帮、泉州帮、以及王云龙所在的散倭舰队,此时都已经被瞎子岛方向传来的火炮声惊动。

霎时之间,所有的倭寇都紧张起来。

伏击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朝廷官兵,几乎所有的倭寇都是第一次,包括弗朗机人。

而且还是至少一支八百人的纯海师舰队。

至于象山湾的宁波海师,虽然也安排有一些倭寇监视,但无法及时联络通讯的状况下,完全不知道动向,因此这场伏击战,实则充满了巨大变数。

好在这次的伏击主要以骚扰和破坏为主,所有的计划都围绕这个策略展开,打不赢就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线路东南西北各自撤离,将官兵吸引分散到远离普陀方向的广阔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