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板与老大

煤油灯在昏暗的走廊里摇摇晃晃,两人来到了一扇房门前。

顾里安轻轻敲了几下,推门而入。

屋内陈旧,微弱摇摆的烛光在屋内提供光源。

一位老妇人躺卧在床上,身上披着陈旧的褥子和破棉被,一旁坐着位高大的壮汉,他的面庞还有些肿胀。

“你母亲还好吗?

抱歉...这一路让你们颠簸了。”

顾里安看向屋内二人,老妇人发烧昏睡着,不时地咳嗽,意识不太清醒。

卢茨缓缓松开母亲的手。

站起身来,两步直接跪倒在顾里安面前。

“先生...先生,别这么说!”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您就是天使!”

卢茨热泪盈眶,直接握住顾里安的手,跪在地上用额头紧紧抵住手背。

“谢谢...谢谢...”

对方不仅救下了自己,还把自己的母亲从帮派的看守中救了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报答对方,自从自己被帮派控制以来,自己的母亲就被严密监控。

甚至连母亲重病发烧,那些该死的人渣也放任不顾。

多亏眼前的两位,才能让他们母子俩逃离帮派的魔爪。

卢茨换膝,转头要亲吻坎格列的大手。

“哎哎,行了行了。”

“...”

坎格列皱了皱眉,他最看不得人可怜样。

“刚才喝完药,怎么样?”

他指了指床上的老妇,显然还是有点不放心。

“好多了,好多了...”

“至少身上不那么烫了,不过她还是觉得冷,依然咳嗽...”

坎格列一把扶起卢茨,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你母亲会好起来的。”

“我身边的可是制药专家,包你母亲没事。”

卢茨看着两人,用大手擦了擦眼泪,两三步又回到摆放烛火的小桌台前。

他从地上的一堆衣服包裹里取出一个布袋子,那袋子沉甸甸的玲玲作响。

“先生们...”

“这是我所有的积蓄...

里面有三万多铜塔克,好多已经换成纸钞了。

两位不嫌弃的话...”说着他直接将钱塞进顾里安的怀里。

顾里安接过沉甸甸的袋子,看了眼坎格列,又看向卢茨。

“大个子,你记得吗?”

“我说过,你欠我们一个人情。”

说着,他把钱袋递给坎格列。

“一人一个人情。”

卢茨看着眼前的男人,稍微愣了愣,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他有些不知所措道:

“先生...我...”

“这是我这几年在码头打工的所有积蓄了...

打拳赛...帮派没给我什么,真的没有。”

“我已经没什...我说的是实话!”

说着他又要去把地上的布袋子拿起来给两人看,被坎格列一把拦住。

卢茨有些委屈,他知道自己就用这些钱,想还清两人的恩情简直是痴人说梦。

谁会为了这点钱跟帮派拼命啊!那可是邓普公会啊!那是老百姓的噩梦!

招惹他们,几乎和找死没有区别!更别提还打死那么多他们的人!

可对方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自己母亲,还为两人找了处藏身所。

这得惹上多大的麻烦啊!

他自己都觉得这钱不够,他为自己感到羞耻。

当劳力这么久,每天日夜不停地辛苦搬货,为什么就攒下这么点钱呢?

或许自己真的是废物。

或许那些帮派的人早就看清楚了这点,他们一直说的都是对的。

卢茨看向自己布满老茧的两只大手,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能回报给恩人的呢?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憋住了眼泪,不让自己显得懦弱,双手垂下,愣愣地看向二人。

“先生们...我...”

“我真的...”

顾里安摆了摆手,没让卢茨说下去。

“我想你误会了,大个子。”

“...”

“你现在没有工作吧。”

卢茨又愣愣地看向顾里安,反应了一下回答道。

“没了先生...”

“但是我可以再找工作,我会把打工的钱再拿给您!”

顾里安摇了摇头,继续道:

“我的朋友正好在招人,他的生意需要人帮忙照看。”

“或许...你可以试试。”

“...”

“你愿意吗?为我们工作。”

卢茨有些愣住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见眼前的大個子愣愣的,坎格列昂了下头,咧着嘴笑道:

“问你话呢,给个痛快答复!”

“...”

“愿意愿意!先生们!我!我...”

说着他又要跪下,被坎格列和顾里安一块拽了起来。

“你欠他一个人情,所以...”

“伱要好好为他工作,知道吗。”

顾里安微笑着,拍了拍眼前壮汉的胳膊,却看见对方满眼泪花直接流了出来。

卢茨边擦着眼泪,边小声呜呜起来,他有些语无伦次,脑子发懵。

坎格列笑着吸着气,拍了拍大个子的后背。

“大男子汉的,不至于的...”

“别啜啜了,跟小姑娘家似的。”

卢茨还是控制不住,他依然觉得有些梦幻,他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感觉火辣辣的发疼。

顾里安扶起卢茨继续说着:

“至于你这笔钱,就当是和我朋友一起投资产业了。”

“如果你干得不错,每个月每年都能得到你该有的分红。”

“这些都会记在账上,公开透明。”

卢茨急忙擦了擦眼泪摆着手,“不不先生们...我!”

“我...我...”

坎格列没让他说下去,扶着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顾里安也拍了拍卢茨的肩膀。

“至于你欠我的那个人情...

等我需要时再告诉你。”

“...行了,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

他往门外走去。

“这几天你先在这里避避风头,会有人送药和食物来的。”

“等外面风波平息了再说,这件事不着急。”

“你也好好恢复身体,好好照顾你母亲。”

坎格列提着提灯,把那钱袋放到了烛台桌上。

“大个子,等你好差不多了。”

“再拿着这袋子钱来找我。”

说着他又拍了两下卢茨。

“先生...先生们!”

“可我...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啊!”

坎格列挠了挠胡子,“放心,我们跑不了。”

“这几天我就住在你楼上。”

顾里安提着灯笼补充道:

“这个糙胡子,他是你未来的老板。

你就叫他‘老板’就行。”

“至于我嘛...”

“你就叫他‘老大’就行!”坎格列走向门口,拍了下顾里安。

两人在卢茨的注视中走出门外,轻轻关上了门。

卢茨坐在椅子前,脑子依然有些发懵,难以置信。

他看着摇曳烛光下的钱袋,看着床上的母亲,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茧子的粗糙大手。

在他满是心酸和苦难的二十余载人生里,从未感受过这般友善。

仿佛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那束光是那么美好,美好的令人不可思议。

这真的不是做梦吗,自己真的配得上吗?卢茨扪心自问。

他用双手盖住了自己脸,不想当着母亲的面流泪。

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流。